薛仁明 素面相见孔老师

“讲思想、哲学,交给那些学者去做,我要借孔子讲对生命和时代的感觉。我希望看我的书是悦读,如果不是这样,那是自虐,两岸知识分子都容易犯这样的毛病。”

四月暮春,杭州微雨,刚在内地推出《孔子随喜》的台湾作家薛仁明做客蓝狮子书屋,得以与他一聊孔子和中国传统文化。去年三月仲春,薛先生也来过杭州,写下《风乎舞雩——孔子与诗》一文收录书中,于是我们得以从中觅得孔子、苏东坡和西湖春天的踪迹。

学学喜悦清朗的孔子

薛仁明毕业于台大历史系、佛光大学艺术学研究所,是林谷芳的弟子。常年居于乡野,当了17年中学历史老师。后来辞职成为“无业游民”。2009年,他在台湾出版的《胡兰成·天地之始》引起轰动,因为敢于与当时的主流观点挑战而被作家朱天文誉为“武士”。2010年,他为台湾影响最大的文化版面《中国时报·人间副刊》连续写作《孔子九章》,后来这部分加上《论语随喜》,便成了在内地出版的《孔子随喜》一书。

一提到孔子,便离不开孔圣人、儒圣等名称。“五四之前中国是过度尊孔,五四之后是过度贬孔。”薛仁明不主张把孔子看作圣人,所以在他的笔下,孔子变得亲切起来,孔子和《论语》都和我们现在的生活联系紧密起来。“讲思想、哲学,交给那些学者去做,我要借孔子讲对生命和时代的感觉。我希望看我的书是悦读,如果不是这样,那是自虐,两岸知识分子都容易犯这样的毛病。”

薛仁明眼中的孔子是一位喜悦、静心、清朗的孔子,“六七十岁的老头,坐着牛车周游列国,没有避震器,比现在坐拖拉机还痛苦,但他没有灰心丧气。他写最喜欢的弟子颜回也特别动人: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现在很多人觉得世界完蛋了,大陆人就活得比较急躁,我觉得应该学学孔子活得从容、淡定一些。”如他在书中所说,孔子之志向,实在淡泊,“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半点都不伟大,他期盼的,不过就是岁月静好,一个安稳信实的人世。

谈谈那些人那些事

大陆对孔子出现误读,薛仁明认为并不奇怪,因为历史的原因,大陆的传统出现断层。所以他评价胡玫拍的电影《孔子》,在两岸遭遇恶评并不奇怪,“大陆对孔子数十年的荒疏,使整部电影的想象远多于体会,让人难以引起情感共鸣。如果换做别的大陆导演也会拍不好”。就像张艺谋拍《英雄》一样,会不如李安拍《卧虎藏龙》, “李安从小读武侠,这一点张艺谋没法到位,他对武侠的认识是断裂的。所以他拍出来的《英雄》缺少武侠的灵魂”。

薛仁明在台湾谈胡兰成而有名。他认为胡兰成是百年来谈中国文化最到位的人,同时也是个容易被误读的人,因为他的政治立场。这次在上海季风书店,薛仁明和作家小宝、顾文豪谈胡兰成和孔子,座中有朋友问他:“胡兰成这么多女人,他觉得最好的是谁?”他回答:“胡先生一定说玉凤是他最爱的女人。”于是我也八卦了一下,问他怎样看待胡兰成和女人们的关系。薛仁明说他的《胡兰成·天地之始》书中,有一章节特意谈到这一点,“在那个时代多女人不是多大的事,说他不爱张爱玲,那是不可能的,否则他在《今生今世》里不可能对两人的情感琢磨出那么多的内容。”

谈到来杭州演出的云门舞集,薛仁明直率地表达了意见,“云门演出时不可以鼓掌,这完全是西方剧场的演出模式。西方形式东方色彩,那也是西方艺术,像用歌剧演《白蛇传》是西方艺术,用京剧唱《哈姆雷特》是东方艺术。”他说林怀民在台湾是不可以批评的,即使演出有20分钟人家都在睡觉,但睡醒依然会大声鼓掌。“林怀民和蒋勋一样,都属于脚踏中西两只船,不过东西方文化融合比较讨巧,也是主流,但是你能说他们的传统真的是传统吗?”

朱天文口中的“武士”,果然敢于大胆说出与众不同的意见。

薛仁明眼中纯粹的中国传统文化之人,是南怀瑾,是林谷芳。赖声川也可以算一位,“他对中国文化有深厚的情感理解,形式接近传统,而且有强大的藏传佛教背景和东方生命体验”。

后记:

“在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我们需要一个真实的孔子。”孔子和《论语》,有不少作家、学者从各个角度谈过。南怀瑾出过《论语别裁》,钱穆写过《论语新解》《孔子传》,李泽厚著有《论语今读》。北大教授李零写的《丧家狗:我读论语》把孔子比作堂吉诃德,“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而《于丹<论语>心得》,其实是“心灵鸡汤”的模式,讲述怎样过快乐生活,尽管市场大卖,在学界却引起较大争议。

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