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在后的不一定是黄雀,也可能是喜鹊

伴随着莱昂指尖的笔意,无数细微的气流与能量顺着这片密闭空间内的血肉涌入韩承彦残破不堪的身体,断绝着他体内如风中残烛般仅剩的生命力。

看着这一幕,确认这次对方真的再无可能战斗后,罗崇阳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转身艰难的向远处的蔺无心走去。

因为他那个拙劣但逼真的谎言,拖着重伤之躯的少女剑意难平,一番激斗后被韩承彦击昏扔在那里躺到现在,要是这个时候他再不过去做点什么那未免也太过于没心没肺了。

穿过令人作呕的血池肉林,少年来到那方被山石般厚重剑意护住的角落,伸出手掌凭空抓了一把。

与那些漂浮着的血肉与骨屑不同,不动剑并没有产生什么排斥,极为听话的微微一震挣脱少女手掌被罗崇阳握在手中。

如若说不动剑的剑识是多年来经蔺无心剑意蕴养的产物,那罗崇阳则是助其一朝开悟的最大契机。在蔺无心那多年静如止水心境掀起波澜助其破境的是他,用异能配合着留影无垢双剑使其破后而立的还是他。

通俗来说,蔺无心是母亲的话,罗崇阳扮演的则是类似于父亲的角色。

既然如此不动剑自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排斥的情绪。

失去不动剑,原本护住蔺无心的剑意随着他这一个动作逐渐涣散,片刻后又被罗崇阳散发出来的剑气覆盖,化作一片更为稳固的屏障重新将那些污物隔开。

靠着墙壁坐在昏过去的蔺无心身畔,捂住嘴咳了两声,罗崇阳没有理会脑海里圆没好气的抱怨,将手上的血沫在袖子上擦了擦后伸手解开身旁少女高高束起的马尾辫,心想这样才好。

银发精灵没有管他,径自走到叶知秋身旁,蹲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说些什么。随即又摇了摇头,苦笑着叹了口气,将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明白,这个时候对她来说自己说什么都一样,难过就是难过,伤心仍会伤心,不会随着别人几句安慰性质的言语便能轻易地转换心情,既然如此费那些话做什么?

想着这些,他站起身来重新挥舞起手指。

伴随着十几道散发着荧光的笔画组合成一道新的神符。

那是一个“清”字。

一道同样生机盎然却又与韩承彦那个仪式所招来完全相反的气息出现,犹如春汛那微冷的水流不断冲刷着血腥腌臜的感觉,又如同阳光下的青叶般将那些骨肉尽数吸收中和成最为纯粹平和的生命能量并向四周散去。

神符师的手段果然高妙,须臾之间便抑制住了韩承彦苦心经营多时的仪式。

一株嫩芽从韩承彦胸腹之间那道可怖的伤口中生出,数息之间便化为一支带着几十片绿叶的枝丫。

莱昂望向那株叶枝,好看的双眉再度挑起,皱的极深。

按理来说,此时通过那个仪式,巴黎地下坟场从中世纪时期至今为止埋入的无数尸身尽数化为骨血与生命力融入韩承彦体内。即便此刻被他接连以两道神符消解,仍有极为庞大的生命力存留在韩承彦那具灵魂已死的身体里。

无论是受先前他所写出的“清”字符影响,还是韩承彦胃部所残留的作为食物的植物种子残渣吸收身体里庞大的生命力化作一株青叶本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他总觉得有股违和感。

一息过后,他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毫不犹豫的挥动指尖,便要写出今天第三道神符。

莱昂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问题很简单,那就是这一切都表现的太过完美,那便是太过刻意。

银发精灵很清楚,哪怕自己身为精灵族拥有他人难以想象的天地元气亲和力,仍然无法写出如此完美、影响如此真切的神符。

如果换成姐姐,这一幕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的自己无疑离那个境界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所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青叶从中探出一只已死的蝉,无论是翅膀还是身体都毫无弹性,干巴巴的瘪着。

死蝉被一只螳螂叼在双钳之间,只不过,那只螳螂双钳与中足间有道伤口,正不断往外流着黄绿相间的汁液,竟也是一只死物。

一只喜鹊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口将螳螂与蝉吞入腹中,转头看向正在写神符的莱昂,眼里透露出些许欣赏的意味。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因为这只喜鹊的速度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此时莱昂手中的神符才写到第二划……

出乎意料的是,将蝉与螳螂吞下后,喜鹊并未振翅离去,反而停在韩承彦胸腹处伸出的枝丫上,如同被那令人心醉的美貌迷住般,饶有兴趣的看着正在写神符的银发精灵。

莱昂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手指急速而出,几个简单的笔画组合成字,向着喜鹊呼啸而去。

他很清楚,无论对方为什么停下,这都是个极好的机会,然而一旦被看破意图,以对方刚才现身时所展现的速度,轻易便能遁去自己神符所能影响的极限范围之外。既然如此,现在的自己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将神符以最快的速度写出,如此才能试着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困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

而提高写字速度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尽可能选一个简单点的字。

但说起来容易,实际上神符或者说文字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当一个字越简单,那就意味着其蕴含的意义越少,反之亦然。

因此,如果想要困住那只速度如此之快的喜鹊,最起码要保证这是一个复杂程度超过五划以上的神符。

所以,莱昂选择了“网”字。

这个只有六划的字是他这一瞬间能想到最适合用来困住对方的字。

……

符意纵横而出,眼看“网”字符接连写完五笔,银发精灵的手却没有再动,任由已写完的五划渐渐消散而去。

因为喜鹊落在了他写符的那根手指上,一双细小的爪子握住莱昂的手指,如此一来他自然无法动手写符。

远处的罗崇阳看到这一幕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他伤的实在太重,再次咳出一口鲜血后无力地靠着墙滑坐回地上,不甘的看着那只喜鹊。

莱昂身侧的叶知秋没有理会反制莱昂的喜鹊,只不过眼神里多了一抹绝望。

将喙伸入翅膀下啄了啄,喜鹊眨了眨眼睛,口吐人言道:“有趣的手段,这就是远东人对以太和魔网的运用方式吗?好像是叫什么符来着?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些耍小聪明的末流,如此之慢的攻击如何能用来对敌?但凡是觉醒超过三十年的法师也不会比这慢上多少。你一个精灵怎么会看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

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确实无法从对方爪下挣脱,莱昂看着喜鹊认真的反驳道:“那是你没见过快的。”

喜鹊问道:“有多快?”

莱昂想了想,说道:“大概只需要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喜鹊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莱昂沉默了片刻,仔细想了想,说道:“只要你不是征伐圣女,那是谁都一样,她只需要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喜鹊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再三确认了面前这个精灵脑子并没有坏掉之后,说道:“我是教会复兴势力领主·拉斐尔七世。”

听到喜鹊的话,莱昂有些不确信的问道:“你就是那个还剩一口气的老不死?”

喜鹊有些不悦,将爪尖稍许刺入精灵的手指提醒他注意言辞之后,说道:“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你正好削弱了我那不成器的傻学生,使仪式真正完成省了我的事,你现在已经死了。”

莱昂看了一眼韩承彦的尸体,问道:“这个白痴是你学生?”

喜鹊点了点头,说道:“即是学生,也是我准备好的祭品。不过显然,在祭品方面他做的比学生要称职的多。”

没有理会手指上传来的疼痛感,莱昂厌恶的说道:“从恶心人的角度上讲,你确实配得上当那个家伙的老师。”

喜鹊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有什么不悦,反问道:“学生便是老师思想的延续,但如若我的思想能够确保延续,牺牲学生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那我又为何要做那种舍本逐末的事?”

听到这话,银发精灵的眉挑得更高,想了想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无奈之下只能倔强而又认真的说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喜鹊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这个不认同自己观念的精灵,望着仍然趟在培养罐里了无生机的斯特兰奇,自顾自感叹道:“值得讽刺的是我另一个学生,他很聪明,该学的不该学的都被他学到了,甚至猜到了这个计划,甚至还想破坏这个仪式来反抗我,真是个不合格的祭品。不过他确实做的不错,要不是还念及他们师兄弟之间那点情谊也不会被承彦得手。”

莱昂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想让我做个明白鬼?”

喜鹊转头用喙指了指叶知秋,说道:“我是在跟她说。要知道,除了我和我这两个学生,目前整个教会医术水平最高的便是这个小丫头,就这么杀了实在太可惜。喂,小丫头,有没有兴趣做我复兴势力最高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