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吃东西，自然是头等大事。
魏忠贤很快前来，端着一碗粥，金黄色的小米，晶莹剔透的燕窝，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衬托着银白色的碗，显得如此的高贵。
等等，银白色，不对，这就是银碗。
历代都有个认知，银能试毒，那皇帝当然用银餐具了，肯定不会有人下毒不是。
问题是，银能试毒，是因为古代冶炼银必须用到铅，而铅能和砒霜里面的砷起反应，变成黑色。
任何金属都有个水溶性，或者说是和天然水中的某些物质反应，生成金属离子。
纯银做餐具，问题不大，微量的银离子对人体无害。
但含铅的不行，铅的水溶性远大于银，而且，铅能近乎永久驻留在体内，常年累月累积下来，会造成非常多的危害。
比如精神衰弱，比如影响生育。
皇室人丁不旺的原因，找到了。
就说吗，明太祖朱元璋，一己之力，用了两百多年的时间，到明末，子孙近百万，简直创造了一个民族。
而且藩王个个跟猪似的，子孙成群，单就皇室一脉不行，肯定和基因无关。
看了看自己，嗯，系统已经彻底清除一切，很好。
但不能继续用了。
“给我换瓷碗！”
魏忠贤当即应下，立刻指使下太监去拿瓷碗。不问为什么，只会遵从命令，这就是魏忠贤。
“等等，你们用来熬粥的锅，不会也是银的吧？”
朱由校忽然想起来，碗都用银的了，那锅是不是也这样？
魏忠贤点头应是，给皇帝准备膳食自然要万无一失，不用银锅，大家都不放心啊。
朱由校直翻白眼，什么鬼，温度越高，金属水溶性越强，用含铅的银锅煮水，真是嫌活的太久了。
魏忠贤察言观色，虽然不理解为什么皇帝现在如此讨厌银，但这不重要，当即呼喝小太监，去用铁锅煮粥。
朱由校不耐烦的说道：“饿死了，走，去御膳房先找点能吃的垫垫。”
魏忠贤欲言又止，这皇帝吃的东西，可不是御膳房做的啊。但终究没有说出来，皇帝做事，做家奴的，听着就好。
于是领着朱由校去了御膳房。
满怀憧憬的穿越者，带着对山珍海味的期待，来到了御膳房。
大失所望。
地方很大，食物很多，但手艺很糟糕。
前面的，你把整块的猪肉放火上烧，是什么菜系？右边的，你拔鸡毛就算了，你把鸡毛放在火里烧就算了，你把鸡毛烧完的灰放进汤锅，算哪门子的厨艺？还有左边的，这盐是不要钱的对吗？
前世虽然不是什么厨师，但知识大爆炸的时代，所有知识都了解一些。
你们确定，是在做饭？还是给皇帝吃？
看到皇帝的表情，魏忠贤靠近，耳语着，诉说着这里面的规矩。
朱由校听完，不由得长叹，这见鬼的大明皇宫。
原来，御膳房做的食物，不是给皇帝吃的，也不是给三宫六院吃的，只会给各路宫女太监吃。
也不是说，御膳房就敢对抗皇权，实在是，早在很久之前，皇帝就不吃御膳房的饭了。
为何，很简单，难吃。
为何难吃，更加简单，御膳房的厨师，是世袭的。
太祖朱元璋，希望别人世世代代都为朱家皇室服务，于是给定下了世袭的规矩，种地的，经商的，做工匠的，甚至画画的，做菜的，统统世袭。
要说这厨师，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想要做好，需要大量的功夫去练习，哪一个大厨手上没几个刀疤呢。
但你要说世袭，那就简单了，反正无论如何都能当上御膳房厨师，干嘛还要费苦力修习技巧呢。
于是，御膳房的厨师都是一群厨艺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的家伙。还不止御膳房，包括御医，也差不多样子。
厨艺差还不是最主要的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御膳房的厨师，会故意把饭菜搞的极为难吃。
因为，御膳房做饭数量是有定额的，皇帝和他的老婆孩子，不管吃不吃，都会做。
但皇帝早就不吃了啊，那怎么办，嗯，卖掉呗。
做的再难吃，那也是饭菜，那也是肉，这是一个每天饿死无数人的时代。
这是御膳房一个最主要的财源之一。
宫里身份高的，都不会吃御膳房的饭，地位低的，爱吃不吃。
甚至御膳房的官员和厨师会专门把饭菜做的极为难吃，让宫人吃不下，剩下的，好拿出去卖钱。
第一次，朱由校对他穿越的决定后悔了。
我家的厨子，拿着我家的银子，专门做让我吃不下的饭菜，好拿剩饭剩菜出去卖钱？
什么鬼！
转头看向魏忠贤，记忆里，这是一个极为忠心，极为听话的人。
魏忠贤察言观色，小心回答：“陛下使不得，这御膳房，动不得！”
随后解释其中的原因。
为何动不了御膳房，原因如此简单，太祖是个简朴的人，自家有厨子，再去外面买吃的，岂不是浪费，所以立下了祖训，皇帝不得去宫外采买饭菜。
但随着御膳房的饭菜一天比一天难吃，这皇帝，早就偷偷的违背祖训，指使太监，专门请厨子做饭来吃。
这祖训，早就名存实亡。
但御膳房可是个好地方，每天无数的大鱼大肉过手，好处不计其数。
若是想取缔或者改革，行，立马一个不遵祖训的帽子盖上来，甚至会被指不孝。
御膳房，是一个高级太监分润好处的地方，宫外也有无数利益相关者。
前代也不是没有皇帝想改变御膳房，但都无疾而终。
再一次，朱由校后悔自己穿越的决定，什么鬼！
皇帝，竟然连自家的厨子都动不了，说好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呢！
认真看了下魏忠贤，对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太监，算是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为何他能一步登天，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己的前同事，这魏忠贤，在御膳房做过很久的差事，换取自己上司的认同，甚至坦诚自己从中获取的好处。
别说前身，现在的朱由校，也忍不住升起重用他的念头。
但这些念头放在一边，快饿死了好吧。
巡视了一圈，总算找到一个不是那么奇葩的食物，一只肥硕的烧鸡，正一滴滴的滴着油，看样子快熟了。
一把扯下，张开大嘴就咬。
什么礼仪，什么形象，统统去死。
肥腻腻的鸡油，白嫩嫩的鸡肉，尚且不是太熟的筋，统统消失在朱由校的大嘴里面。
一只烤鸡下肚，舒服了。
看了一圈，又从一个大锅里面盛了一大盆小米粥，吹着气喝着。
魏忠贤目瞪口呆，这天启皇帝，他是从小带到大的，从未见过如此一面。
但他不言不语，小心的伺候着。皇帝如何变，那跟太监无关，只要皇帝依然信任，那他就依然有无穷的权力。
一口气把剩下的小米粥灌进肚子里面，朱由校满意的摸了摸肚子。
“回宫，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