揩去额上的细汗,我缓了过来。这才发觉一直死死的抓着秦肖的胳膊,正欲放下,却被反抓住。
“怎么,占了便宜还想赖账?”
只觉有一股炽热的眼神正盯着我。
我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加心大。
“喂!刚刚我们差点要被发现了!你…你…这……”
“好了,”他眼色回原,“只是缓缓你的紧张,看你什么样子啊,就被吓成什么样子啦?平时不是挺嚣张的吗?嗯?怎么不说话啦?”
我只瞪他。
“现在怎么办?我爹看到我了,他绝对看到我了!他方才眼色都变了,怎么办……”
我有些发慌,望着转入另一方向即将消失的人群,心拿不定心意,此时却被秦肖抓住了手,他很是用力,捏的都要叫疼了。估计是瞧见了我吃痛的表情,他劲道轻了些,还是拽了拽我。
“别慌,跟着我走。”
说罢,便拉着我往一道不知何名的砖道走。
我也不知下步该如何,便任他拽着我走。路途中还递交过玉佩以示身份,都被恭恭敬敬的给递回来,还欲行礼,被秦肖给拦了。
七拐八绕的走着,路上竟还遇到了几群婢女几位公公,照着秦肖的样子,葫芦是葫芦,瓢是瓢的行着礼。
然后,我后知后觉得发现目的地竟然是座极富丽堂皇的殿宇。
红绿漆柱上绕着各色异兽,顺着它们的纹路爬上的殿牌,最终所有小兽身上的颜色集聚于两路,终化为翠翠的碧青色环聚一起,名为“钟粹”。
殿如其名,只是远远的定望,便能感觉到主人的大气尊贵。
钟粹,钟粹?钟粹!?
这名……
这可不是?我诧异又惊张望向秦肖,他一脸淡容,仿佛印证了我的想法。
这座殿宇的主人,是当今陛下极为宠爱的女人没有之一:秦皇贵妃。
也就是秦肖的亲姑妈。
这…为何来此……
再走进些,殿门外的侍卫便走上前来,要确认我俩身份,我只咋舌,秦肖这次反过来了,恭恭敬敬反递上玉佩。
“我等求见皇贵妃,还烦您通报一声。”
那侍卫拿到玉佩只扫上一眼,便飞转回殿及呼同伴开殿门。
越往前走,越觉暑气离自己远了,正诧异时,便被左边的人稀里糊涂的拉着,我和他便被一前一后请了进去,还没来得及窥视这殿宇一角,便又被一左一右的请进了偏殿。
于是乎,在偏殿里,我规规矩矩的坐着看秦肖喝着婢女上的云端小团踱来踱去。
“你能别走了吗,晃得我头疼。”我有点紧张,捏着手指不停的搓着,奇怪的很。
他似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只勾了勾唇角,轻轻放下茶杯,对着我坐下。
“怎么?怕谁把你给吃了?!”他也坐的端正我没抬头看他,也没搭话,只轻哼一声,想着怎么回他时,这时门口的婢女来报,秦肖去北殿,让我在此稍坐片刻。
我与他互闪闪眼,他便走了,我也只坐着,此时婢女已来上第三杯牛乳与我了。
道谢后我便一口一口酌起来,坐着等秦肖回来。本以为会再尝尝钟粹宫里头不同口味的牛乳,谁知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便回来了,回来接我。
于是乎我刚放下手中已喝干净的瓷杯,便又被他生拽出了偏殿,拽来拽去的,不能斯文点吗?
我鼓起腮帮子瞪他,他倒也没有什么大反应,只轻声让我随他原路出宫。
我:……
这宫里的路可不比外面七街八巷的,虽宫里就那些路啊,巷的,可,只光是半条巷就可以把外头的南斋来来回回走上两遍,我可真不想干了。
抬头张口想要反抗反抗,却被从殿门口窜出来的人给惊了一惊。那人速度很快,直接冲到了偏殿门口,抓到刚刚给我上茶的婢女,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脸色大变转身大步走去正殿。
我正瞧的仔细,身旁的人弹了弹袖子,“快些随我走,晚了便走不了啦!”
语气中夹着丝焦灼,我只撇了嘴,回身和秦肖走出了“钟粹”殿。
走了不过半口巷不到一条路口子,便有大批婢女侍卫公公出来晃悠了。我踉跄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秦肖只沉着脸,告诉我宫里面出了事,出了主子们的事,其他闭口不谈,我俩三步换两步的急燎燎赶着出了宫门,前脚刚皇门未到护城河便听到宫门里边的侍卫来报要提前下锁。
万幸,我俩出来了。
他似是有些不清醒,低头盘算些什么,倒是手一直在搬盘着自己的羊脂玉坠子,他心绪不爽时总会盘这坠子。
只是此时我只知宫中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但为何秦肖会心绪不佳,二者有一定关联吗?今天他似不在状态,毫无半点“沉稳”之说。
奇怪,奇怪,很是奇怪!
后脚出来,也不知如何回了府,又如何逃避了姨娘即隔隔壁李夫人的追问,只宽慰她们无事发生即可放心,李夫人这才大体放下心来回去。
只叫姨娘煎了碗安神汤,婢子端来,一股脑灌下了肚后,盖上绒丝被,倒头睡了。
(二)
脑子昏昏沉沉,眼皮子又似千斤重,浑身酸疼,已经迷迷糊糊醒来的我,根本不愿起身。
加上姨娘从来不严厉管教我,只听送来午膳的小婢女说,姨娘今早来瞧过我一眼,见我睡的厉害,只叫婢子们轻言细语不要打搅我,只待醒来送膳即可。
我深觉姨娘的体贴,用饱了午膳,洗梳更衣,去给姨娘问安了。
姨娘住“惊林堂”,离主屋很是不近。
绕往“惊林堂”的路上,发觉瓦砖小道旁多了道石子路,一颗颗不规整的小石子只露出一个尖尖,就那样躺着。
林儿说是姨娘整出来让妉儿走着玩儿的。
林儿是姨娘房中的婢女,帮着姨娘管点事儿,在母亲回灵贝期间府内大小事宜都为姨娘负责。这些总是有些为难她了,但她从未抱怨过一句话,边管边学,和我学琴时一样的神情,明知可不学,但又不可不学,很是矛盾。
在檀香气味的指导下,我向姨娘问安,妉儿在一旁打着瞌睡,被带下去午憩了,只挑一些可道且有用的消息说了并一直好言劝解开导姨娘,顾并未引起大的猜忌疑心。
说了些寻常小话姨娘也要午休了,便退了出来。
走出惊林堂,往回走着,直觉烦闷,不想午睡却一时不知要干些什么了,只闷声坐到了树藤扎的秋千上,晃悠了两下。
想着灵贝,那里有悠悠,有娘亲,有外祖,外祖母,还有……美人师兄。
“啪”的一声很突兀。
我闻声望去,小橘手中的杯带盘托都摔了。
“?”我皱眉,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你刚才……”吞吞吐吐的,不利索。
“说完呀。”我苦脸。
“您刚才嘴巴角咧到天上去了。”说完便像风一样便跑了。
我……笑了?我刚才笑了么?那我怎么感觉不到?
小橘同林儿正摆晚膳呢,爹的贴身小童拍门回来了,只道老爷马上回屋,说要多吃点。屋内五双大眼睛互眨了眨,姨娘便淡定指挥林儿去厨房填些吃物,开火煮食。然后领着妉儿同我一起去堂外迎接老爹。
我们只刚行至堂门口,就看见一团黑影冲来,并目标直奔堂屋内,片刻,回头不用多想,是老爹,他必是饿了。
与姨娘相顾无言,进堂只闻老爹招呼着上饭。
“……”
“……”
“快进来啊。”只见小橘端了净手的水出来,老爹咬着一只虎皮肘子,还不忘夹梅干肉招呼着,“来吃啊,站在那里做什么?不来吾今天全扫干净了,一点不留!”
这话我绝对信,因着很久之前一次闹脾气我不吃饭,老爹一气之下全吃完了,一点儿也没留给我,自那以后我绝对会好好吃饭。
只是…这…看这吃相,老爹…也并不像没吃饱的样子啊,反正像是吃东西来压惊的。
姨娘与我倒是默契,只细细夹了几道菜客气了道,吃了便静静注视着赫然吃法与我们相反的老爹,他还在一直吃着,已经是第三只肘子了。
“……”姨娘与我对视,还只是看着。
“今日家中有凉糕没有?林儿你去问问,有就端上来。”
“……”
“……”
“今日是绿豆汤还是石花粉?绿豆稀米就算了。”
“……”
“……”
于是姨娘决定率先打破这局面。
“老爷,今儿,没出什么事儿吧?老爷?老爷!”
姨娘接过了林儿手中的凉糕,看向老爹。
和老爹的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那凉糕,我有些无语,一手抢来,把剩下的三块全拿了来,然后毫不客气的吃下。
老爹这才缓过劲儿来,瞪了我一眼。
还瞪我?谁一口气吃了三只大肘子,还带了虎皮呢!
只见他吞下两个嗝,吐了口气,开始了他的过程复述。
什么群臣激烈探讨到皇子出事,总之就是,五皇子被害不是偶然事件,陛下是又伤心又气愤,但闹到了最后终是断了查下去。
为什么?不查?不查下去吗?
“你可知陛下为何不继续查下去,鸢儿?”爹拍了拍肚子,又打了个嗝。
“嗯?”没想到老爹会叫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接着查下去?”
“……”老爹只沉思一秒,“因为,接着查下去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
我心中一惊,打了冷颤。
小心翼翼邪眼去瞧老爹,却发现他神色如常,于是放心去看他。
“你呢?”爹也瞧我了,“嗯?你呢?鸢儿你,又是如何,……你又是怎么回来了?”
只觉寒光湛湛扫射着我,一时之间,喉咙哽咽住了,也不知如何接话,越想不出来越急,匆忙之间,一时想不到什么别的好法子了,正确了,拔腿往外跑,飞奔回自己房中,抵住了门。
“老爷,说什么呢?”齐氏坐在一旁,抚这袖子笑。
“但愿是吾想错了……”
(三)
小橘又来催我起了。
我只紧紧扯住被角,试图再挣扎一番。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