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温完了?”水清奇怪的看坐自己身边安静的儿子,回来这段时间泥鳅带着弟弟妹妹,整天疯玩不着家的。
“温过了,”泥鳅没什么精神的说完。
“怎么了?和弟弟们斗架了?”水清又问。
“没有,”泥鳅摇摇头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娘,我想夫子了。”
水清缝衣服的手顿了顿,“想夫子了就在家好好温书呀!”
泥鳅不解的看着他娘。
“夫子在你身上有不少期许,眼下你去不了夫子跟前听他教导授业,但是你可以把夫子从前教诲你学的东西,重新拿出来温故而知新,或者你可以组织大宝小宝、毛鱼甜瓜,还有你两个妹妹们,一起学习呀!”水清说完冲儿子笑。
“儿子,你已经八岁了,又是他们几个里最大的长兄,时时鞭策弟弟妹妹学习,也是你身为长兄的责任。”
“我……我可以吗娘?”泥鳅眼里顿时兴奋起来,突然脸上犹豫了片刻,怕自己学的那点东西不够用。
“当然可以了,周连生,你可是四岁就进学堂的学子,再说了你有不懂的,家里不是还有三位兄长吗?你没事还可以向你三位兄长求教呀!何必纠结于会不会的问题上,”水清给了儿子一个鼓励的眼神。
“谢谢娘,我这就去找弟弟们,”泥鳅一蹦三尺高的跑远了,浑身散发出浓浓的高兴。
水清看了直摇头笑。
“打发出去了?”周兴平从杂货屋里伸头出来问。
“给他找点事做就不烦人了,你木架子做好了没有?”水清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看。
“做的是你要的吗?”周兴平把四四方方的架子拿给她看。
“可以,今天夜里开始你跟他爷就要带着妹婿们砌墙了,我和石头小两口负责煮饭菜出来,”水清放下木架子说完。
“行,那个……水清,这东西真的能……”
“嘘,”水清赶忙捂住他的嘴,回头看了一眼门外。
“它叫“食砖”,用各种碎米和菜煮一起剁碎浇糯米汁搅拌,做成土胚的模样,砌在家里犄角旮旯里保存几年十几年不会坏,适合兵荒马乱的的时候救命吃,今天我就给你解释这一遍,记住了吗?”水清沉声解释完。
“你记心里就别说出来,家里孩子多不懂事,万一说漏嘴了对他们都有危险,每家具体做多少也别问别数,闭着眼睛做就行了。”
“兴平,每个人面对生存的时候,我们不能保证他的人性,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本事保护自己的孩子和亲人,人心易变!”
周兴平郑重的点点头,“我烂心里了谁都不说不问,水清,我把家里的所有钱和田契房契,都藏在了屋后第五棵树和第六棵树中间了,用的就是你的黑木箱子,假如我有什么事了……那钱你千万别露头出来,俺泥鳅甜瓜很聪明,他们长大了需要这些东西,”不是周兴平非要说破霉头的话,他怕自己有个万一了,太平下来后那是他孩子保命的东西。
水清看看周兴平也没说话,谁也不能保证谁一定会活着。
俩人相互沉默了一会又低头烤着火,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现在做饭家务的事情完全不用水清操心了,周母家自有三个孙媳妇每天操劳好一切,到饭点了她跟周兴平出现吃饭就行了。
晚饭早早吃结束,天色渐渐入黑,水清就把孩子们打发睡觉,她带着石头小两口开始煮饭菜。
周兴平拿刀剁饭菜剁碎浇糯米汁,端到院子里放凉做砖模。
周父跟两个女婿凭一点小小的亮光,不停的砌鸡圈猪圈出来。
“明远,你家的地方交代花儿腾空了吗?”水清看大祸里的饭问道。
“三嫂放心!”李明远低低的回应了一声。
月兰看黑不溜秋的饭想问又不敢开口,只能随着大家伙忙碌。
夜里偷偷做食砖的事情,一直持续到过年那天都没停手。
“老婆子,你带玉霞和秀芳整治饭菜,我领老三,还有老女婿去大女婿家盖猪圈,”周父一早起来交代老伴。
“今天过年你去盖什么猪圈?明天盖不行呀?”周母这几天过着顺风顺水的日子,说话的声音又高又畅快。
“明天大初一能动土吗?后面玉霞她们回娘家,俺家絮子她们也要回来,派派竟没多少闲时间了,兰子,你跟石头去你小姑家帮忙拾拣一下,周父腰扎紧了紧吩咐完打算出门。
“好的爷爷,我一会也去大姑父家,”石头忙的满头大汗的正劈木柴呢!
“你别去了,一会你二哥回来了,你们兄弟几个把家里土胚分分,一家是两车别分错了,”周父比划了一下手势。
“瞧瞧我爷这大家主的气派,做的不偏不颇,”石头放下斧头龇牙笑。
周父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好了,我去找你爹忙去了。”
月兰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走到石头跟前抱木柴,开口无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石头眨眨眼,“我爹也给了我们两车,明天我们就给送过去,明晚赶回来二哥他们也要用马车。”
“好!”月兰使劲眨了眨润润的眼眶。
“二嫂三嫂,我去小姑家帮忙了,”月兰把木柴捡干净了进锅屋打招呼。
“赶紧去吧,中午再回来给小姑送饭去。”
“知道了二嫂,”月兰戴着围裙出门,来到莲花家看她婆婆已经在院子里煮饭了,“娘,我来迟了。”
“迟什么呀!把门关上弄紧,”水清正在用漏勺撇糯米汤。
“兰子,你去锅屋撒盐拌菜剁菜声响弄小点,”莲花说完指了指隔壁院墙的人。
月兰点点头快步过去,第一天做完食砖她不明白,早上回去的时候,石头趴在她耳边解释了两句,她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从那以后她嘴闭的更蚌壳一样紧。
今早又听爷爷分食砖,说不感动是假的,所以这会干活更是卖力气了。
“我爹真给分了呀?”莲花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水清侧头看她笑,“他爷这才叫精明,你现在可能不理解等以后你就明白了,分掉是对的,大家都没有吃的喝的,只有你家有粮食,你说那些饿急了的人能放过你吗?”
莲花脸上都是沉重,“这事还不能给我姐知道了,她有口无心的说话又不注意,要是随口说了一句两句肯定会坏事的。”
“放心,今天她被大妹婿弄去杨家街摆鱼丸了,”水清给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杨家街给摆摊了?”莲花闻言笑。
“他们都出摊子好几天了,生意好的不得了呢!也不知道你三哥到了没有,”水清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
“应该到了吧!不是说半夜走的吗?裘家要是感恩的就该对我三哥三跪九拜的,”莲花撇嘴说完。
“不指望人家这样……”
娘我是石头,现在能进来吗?”门外传来敲门声。
“能进来,你推门就可以了,麻虾不能见风你小姑才关的门,”水清对推门进来的石头解释道。
“娘,二哥的意思是现在就把土胚送去给姐夫,他刚在杨家街看见曾家其他人在闲逛,”石头脸上都是狡黠的微笑。
“几个小子眼睛还挺亮!去吧,”水清闻言笑着点头了。
“我爹还没回来吗?”石头问道。
“估计要到下午回来了,反正能赶上晚上过年,等你爹回来你们爷俩赶车去你岳家一趟,东西不能扎眼的送,”水清不在意的说完。
“好,”石头起身去牲口屋套了马车出来走。
“我四侄子经过那事真是长大了!看着做事稳当了不少,”莲花看人出去笑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吗,要是总跟毛头冲子一样,以后还有的吃亏呢!”水清不冷不淡的说完。
“石头,这真的是……”夏生拿着黑黢黢的食砖看半天,愣是看不出这是粮食做的。
石头稳重的点点头,“是的二哥,你拿这黑色的是兰子跟我娘用锅底灰摸的,这个泥巴颜色的是小姑父披的稀泥糊。”
“三婶懂的可真多!俺们要不要匀点给夫子送去?”冬生抬头询问兄长。
“三哥不用了,我娘跟小姑还再做呢!她们做的那些干了就是送给夫子的,这些实惠耐饿的就是俺们自家的救命粮,爷爷让分给几家至亲的人吃,我们别糟蹋了他的心,”石头脸朝外的解释道。
“听爷爷的安排,”夏生把衣服扎紧开始一层一层码砖头,兄弟三人忙的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走了。
“大哥二哥妹婿?你们这是?”成山看三人拉了两车满满的土胚送过来,个个脏的都快看不见样子了。
“我爷这几天在家带我爹他们脱土胚,给大姑父家修补院墙,这不是脱的有多的嘛!上次他听曾叔想盖鸡圈没土胚,刚好这次一起帮你们的一起给脱了,”夏生上前解释起来。
“你看我爹……真是啥都说!”成山不好意思的挠头,赶忙把人领进屋去。
石头进屋看身后没人了,赶忙拉住成山去屋里说了好一会话,俩人再出来的时候面色已经很平常了。
“姐夫,土胚不够你跟曾叔自己在凑凑,我们来的时候,看大姑父家那里也剩的不多了,”石头搬完最后一块土胚说道
“不够我自己在家也能脱土胚,二哥三哥中午别走了,我去喊絮子回来做饭……”
“做什么饭呀!家里忙的脚不沾地的,等明儿闲下来了在吃饭,”夏生挥挥手表示不用忙了。
“成山,我爷说这都是自家用的,你放心大胆的砌墙,要是怕雨给淋酥了,草棚子就给搭长一点,”夏生走到门口回头交代道。
“我知道了大哥,一会没事我就给砌起来,”成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上前忙用草盖子给土胚遮掩起来。
曾家的忙完又马不停蹄的,拉了两车悄摸摸的去了高王庙。
这次是冬生进屋和秀芳爷嘀咕,老爷子听了直接带着孙女婿把土胚拉去他的屋里,他儿子多这又是金贵的东西,他自然是要日夜看好的。
从高王庙回来已经是下午了,三人匆匆的扒了一碗饭,接着把夏生岳家的送掉。
“我说大兄弟,俺给你找的女婿怎么样?你看这脱的土胚都往你这送呢!”万婆子邀功的跟玉霞爹说话。
聂父闻言舒心的笑道,“万妹子给俺找的女婿好!他们小两口上次回门,听说俺家缺土胚补房子,这不今天大过年都给俺送来了,等明儿我女婿小两口回来了,我让他们好好给他万婶子拜个年去。”
万婆子想要土胚的心思歇了,“你看大兄弟说的哪儿的话,你亲家当时可给了我好厚一个红包……”
“万大妹子,万大妹子,”万婆子家传来喊声。
“大兄弟闲话不说了,我得回去忙了,”万婆子急忙往家跑。
聂父目送万婆子走,他反手插上门,挑起扁担就开始把土胚挪屋里去,女婿说的对,他应该把土胚补到墙里去才是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