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缓缓浸染清河坊的青瓦白墙。万永生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府邸,白日里在杂货铺周旋于各路修士,讨价还价、盘点货物,早已让他身心俱疲。推开斑驳的木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却莫名觉得空气中少了几分往日的生气。像往常一样,他先在庭院中寻了处清净角落,盘腿而坐,开始每日必修的晚课。月光如水,洒在他专注的面庞上,随着《乙木长春功》的运转,丝丝灵气顺着经脉游走,可他的心思却总被那股若有若无的异样牵扯着。
晚课结束,万永生取出金耀轮,指尖轻触法器表面,感受着其上流转的神秘纹路。这两个月来,他每日都会花费大量时间祭炼这件一阶高品法器。金耀轮不愧是法器中的精品,每一次注入灵力,都像是在冲击一堵无形的高墙,无论他如何努力,却始终难以真正将其收服。今夜,他又持续了两个时辰,额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法器却依旧未完全认主。无奈之下,他只得将金耀轮收起,转而开始练习驱物术。
庭院中的灵力在他的操控下化作无形的丝线,试图牵引着一旁的石凳。起初,石凳纹丝不动,随着他不断调整灵力的强度与方向,石凳终于微微颤动起来。如此反复练习,直到他感觉神识疲惫不堪,才缓缓停下。平日里,这样略显枯燥的修行生活,因为徐洁的存在而多了几分乐趣。可此刻,他却突然意识到,从进门开始,竟未曾见到那个活泼身影的踪影。
躺倒在床上,万永生望着房梁,思绪如乱麻般缠绕。自从徐洁得知有人从岳山郡归来,每日都会搬着小凳子,静静地坐在门口,眼神中满是期盼,如同等待归巢的雏鸟。那眼神,让万永生心中也跟着泛起阵阵涟漪,他每日归家,都会特意带些岳山郡的消息,只为能让徐洁展颜。而今日,那熟悉的等待场景却消失不见,他心中不禁涌起阵阵不安:“徐洁今天怎么没见到人呢,难道他爷爷回来了?应该不会,徐老头要是回来,应该会先见自己一面的;没回来,那她可能是有徐老头的消息了,或许……”带着种种猜测,他在忐忑中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万永生便如往常一样醒来。他熟练地完成早课,又特意煮了两碗灵米饭。灵米在锅中翻滚,香气四溢,可楼上却依旧寂静无声。他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叫了两声,没有回应,他端起一碗饭,脚步匆匆地上了楼。
推开徐洁的房门,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徐洁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虚弱的手紧握着洞府的禁制号牌,眼神空洞地望着房顶。她眼角的泪痕早已干涸,却在枕头上留下大片深色痕迹,显然是哭了许久。
“小洁,你没事吧!”万永生轻声呼唤,声音中满是关切。见徐洁没有反应,他又提高了音量:“小洁,怎么了?”徐洁缓缓转过头,看到万永生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微弱地唤道:“永生哥……”
“这是怎么了?”万永生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爷爷走了,爷爷走了!”徐洁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坐起身子,紧紧抱住万永生,声音哽咽,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走了,去哪了?”万永生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话一出口,他便暗道不妙。果然,徐洁抱得更紧,只是不停地摇头,哭声愈发悲切。
万永生轻轻拍着徐洁的后背,安慰道:“小洁,你先别哭啊,你说你爷爷走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徐洁又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擦去眼角的泪水,随后从枕头下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后递给万永生。盒中,一只小小的虫子静静躺着,已然没了气息。“这是纽咕虫,又名同心虫,是我们家乡的一种普通的虫子,每次出现都是成双成对。”徐洁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悲伤,“这种虫子还有一种十分特殊的能力,就是同生共死,一只死去,另一只不管相隔多远也会跟着死去,这只和爷爷身上那只是一对,现在我这只死了,爷爷……”话未说完,她又痛哭起来。
万永生望着盒中的虫子,心中满是惊叹。他博览群书,见识过不少神奇的灵虫,却从未听闻过如此特别的凡虫。看着徐洁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强压下心中对酿酒传承落空的失望,开口安慰道:“小洁,你先别哭,你也说了这是凡虫,说不定是自然死亡呢,或者是徐老那只管理不善死了,这都是有可能的,你先别担心了,说不定徐老看到虫子死了,担心你,这两天就回来了呢,还是先吃饭吧,别到时候你爷爷回来埋怨我,没照顾好你。”
“真的吗?爷爷他真的正在赶回来?”徐洁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却又带着几分患得患失。
“当然了,所以啊,现在一定不能放弃,抓紧吃点东西吧,我先去店里了,顺便也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你爷爷的消息。”万永生将灵米饭放在徐洁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转身离去。
一路上,万永生脚步沉重。来到杂货铺,他比平时晚了些许,跟七哥打过招呼后,便坐在柜台里,眼神呆滞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他站在外人的角度,将所有线索仔细梳理了一遍,最终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徐老头怕是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对于徐老头的生死,他本无太多情感,但那心心念念的酿酒术传承,如今却随着徐老头的逝去而彻底成了泡影。至于徐洁,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已旁敲侧击地问过,确定她除了会酿普通的灵米酒,对家族真正的酿酒传承一无所知。
“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传承没了,还带个累赘。”万永生自嘲地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无奈。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和处境,实在难以妥善安置徐洁。思来想去,他觉得此事必须向十三叔万孝松请教,希望这位见多识广的族叔能帮他出出主意,解开这眼前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