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29日,星期五。
距离高考还有8天。
17岁的杜锦湫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
2015年,来往他家与学校之间的价钱,是五块钱,用时四十多分钟。
偶尔也会遇到老司机,一路狂奔,只要没人说下一站,就是一路飙。
杜锦湫上车的时候,车上人还不是很多,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就盯着窗外发呆。
车上有些闷,司机也舍不得开空调,杜锦湫拽着车窗玻璃卡扣拉开了一个大缝隙,一阵带着热气的风吹进车里,微微吹散了车里的些许沉闷。
等到车上座位坐满时,汽车缓缓启动,车身也不停开始颤动,轮胎转动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等一下……师傅,等一下……”
一道声音从车后传来,穿着校服的姜紫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大巴车停下,气缸发出一声巨大的'嗤……'后,车门缓缓打开。
姜紫怡满头大汗的匆匆上车,左手扶着座椅,右手上下摆动扇着风。
略微犹豫了一下,杜锦湫站起身冲她喊道:“姜紫怡,你来这里坐吧。”
又转身冲着座位旁边的人说道:“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那我坐里面了啊。”趁他出去,外面座位坐着的女人猛地窜到了里面。
“谢谢。”应该是刚刚跑的太累,姜紫怡脸颊红红的,道了声谢就坐在了靠边上的座位。
“不客气。”杜锦湫粲然一笑。
大巴车关上车门后继续向前,随着车速的加快,清爽的风不断从车窗吹进来,杜锦湫不由得精神一震。
车走到江庄的时候,杜锦湫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顺着动静看过去的时候,是姜紫怡抬头看着他。
少女两颊红红的,睁着大大的眼睛,用手指了指他的肩膀,杜锦湫一阵恍惚。
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杜锦湫看着自己的肩膀。
什么也没有啊!
“怎么了?”
“书包,我给你抱着吧……”少女声音越来越小。
“哦,谢谢。”轻轻取下肩膀上的书包递过去,杜锦湫发出一声轻笑。
少女接过书包,脸更红了,紧紧抱着书包,把头埋在书包上面。
靠窗的女人靠着车身看着他们两个,眼中露出羡慕的眼神,嘴里不住发出啧啧声。
车子继续向前,这次的乘客是一个老太太。
姜紫怡连忙起身招呼老太太坐过来,于是两人就都靠着座位站着。
杜锦湫左手拉着拉手,轻叹一口气,伸出右手:“都给我吧。”
“哦。”少女靠在座椅上,低着头不看他,手里却是把两个书包都递给他。
杜锦湫把两个书包一左一右背在肩上。
又过了几站后,车厢里挤满了人。
没走多远,司机就来了一个急刹,姜紫怡一个踉跄向边上倒去。
杜锦湫一把拉住她的手,扯向自己这边,腰间一瞬间被环住,温香软玉入怀,却又马上抽了回去。
一阵尖叫声过后,车里的乘客开始埋怨和质问司机。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怎么开车的!就不能慢点吗!”
“差点就撞到我的头了……”
“没人撞伤吧?有人需要帮助吗?”
……
“大家都没事吧,真是太对不起大家了,刚才路边突然跑出一条狗……”喧喧扰扰的声音中,司机在前边大声地解释。
坐在前边座位的人也趁机解释道:“司机也是没办法,不然就撞上狗了。”
小插曲发生后,周围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了许多,三三两两的开始交谈起来。
杜锦湫低头看着面前惊魂未定的少女,右手握着的左手腕微微发烫。
“没事吧。”
姜紫怡微微摇头,右手微微扯住他的衣角却暴露了她的惊慌。
这种状态持续到了下车,杜锦湫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个扯他衣角的姜紫怡。
杜锦湫转过身看着她,好笑的道:“快到家了,你还要牵着吗?”
姜紫怡的手猛地收回,随后越过杜锦湫往前走。
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田排列在道路两边,不远处红色的收割机发出轰隆隆的鸣叫,好像诉说着收获的喜悦。
走过这段路后,一条衔接着的土路两边,一排排的红砖房整齐地码放在两边。路的尽头,转个弯就是他的家。
看着姜紫怡闷着头往前走,正准备一把推开她家的大门往里走,身后的杜锦湫赶忙喊住她:“姜紫怡!”
少女回过头,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你书包不要了。”举起书包晃了晃,杜锦湫一脸笑意。
少女红着脸走过来接过书包,扭头就走。
两扇大门中间开着一个小门,两边的墙上用水泥砂浆抹的很是均匀,两边和大门上边的对联略有残缺,本来粘接的地方松开,一部分对联半垂着,随着风吹来,哗哗的扬起。
朱红色的大门上,喷涂的红漆鼓起,有好多地方脱落,像是得了皮癣的皮肤。
杜锦湫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轻轻扭动几下,朱红色的小门吱吱呀呀的打开。
进门是一个大大的院子,右手边是厨房,左边靠院墙的地方是厕所。
往前走几步就进了堂屋,堂屋里面摆着一对沙发,靠墙的桌子上摆着一台彩色电视机。
堂屋的右边是父母的房间,左边,是他的房间。
轻轻推开房门,一股霉味混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西南角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木床,南北靠窗的位置是一张书桌。
把书包丢到床上,他把窗户下边的插栓往上拔高,轻轻的把两边的窗户打开。
窗上的灰尘扑面而来,微风也吹了进来。
窗外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梧桐树遮住整个院子,夕阳的余辉透过树荫映出一个个不规则光点。
他还记得,再过两三年年后的城镇改造时,许多老房子都被拆除,只有这棵树的位置,设计修建了一个广场,风一吹,树叶就哗哗作响。
只是后来,他上了大学,除了逢年过节,这个家,直到城乡改造开始到拆除,他再也没怎么见过。
老朋友,好久不见,很是怀念啊。
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晃动,地面上光影变动,似在回应他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