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能寺(二)

清能寺地处高峰之上,因为地形陡峭,又远在偏郊,所以平日里的香客也很少。

冯一漫无目的在寺庙中闲逛,他本想偷点什么东西当做这次剩下的尾款,但寺庙之大,却连一件值钱的小物件都没有,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是佛像了吧,但这玩意他自认没本事可以偷走。

“施主,斋饭已经准备好了,你是吃完再走,还是现在就走呢?”念清和尚见冯一到处乱逛,以为他在寺庙里待不住,想现在就走。

“当然是吃完再走了,我就不信那公子哥醒了还会赖账不成。”冯一指的自然是徐子邺,既然住持不打算给钱,那冯一就只能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了。

其实徐长林给冯一的银票已经足够多了,但以后他要过的是隐姓埋名四处躲藏的生活,唯有钱财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所以剩下的银子他自然不会就此罢手。

“那位公子刚刚已经醒了,不过因为一直嚷嚷着要回徐府,所以住持又把他打昏了。”念清和尚说道。

“你们……”冯一一时无话可说,他只是想要剩下的银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施主还要留下来吃斋饭吗?”念清和尚问道。

“吃,必须吃,我就不信我还要不到钱了我。”冯一一脸气愤,转头就看到佛像前的签筒。

“施主可是要求签?”念清和尚见冯一端详着签筒,开口问道。

冯一没有理会,虔诚地摇晃着签筒,他此番远走他乡,也不知前路如何,求个签好给自己点安慰。

不一会儿一支竹签落地,冯一将竹签捡起,只见黑色的墨水在竹质竹签上写着敷衍的四个字——生死有命。

冯一满脸黑线,亏他还如此虔诚,这破寺庙简直和住持一样黑。

他强忍着将签筒摔个稀巴烂的冲动,冲着念清和尚嚷道:“走了走了,快带我吃饭去。”

念清和尚将冯一扔在地上的竹签捡起,平淡地说道:“这支签既是施主所求,就交由施主保管。”

“你们这签就是骗人的玩意,我要它干嘛?”冯一没好气地说道。

“施主此言差矣,我们寺庙虽然香火不好,但所求的签都是很灵验的。”念清和尚语气依旧平淡。

“你可拉倒吧,就这敷衍的四个字,我都能给你们写上好几个。”冯一不屑道。

“既然如此,施主为何掷不出其他的竹签,偏偏就掷出这一支呢?”念清和尚笑着说道。

“这……”冯一语塞。

“施主若是不信,不妨再掷一次,看看有何不同。”念清和尚将竹签放进签筒,摇晃一遍后重新交给冯一。

“再来就再来。”

冯一随意查看了里面几根签文,确实每根都不一样,他再次虔诚地摇晃着签筒,不一会儿又掉出一支竹签,竹签背面朝上,隐隐约约的他感觉到这就是刚刚哪一支竹签。

念清和尚将竹签捡起递给冯一,他没看签文,但依旧自信地说道:“施主现在可信了?”

冯一看着一模一样的签文,嘴硬道:“那你说,这支签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念清和尚为难道:“解签一向是师父的工作,施主不妨自己去问问。”

冯一将竹签揣进怀里,依旧嘴硬道:“问就问,先带我去吃饭。”

“施主请。”念清和尚笑着为冯一带路,他在这座寺庙里待了多年,冯一这种不愿相信最后却啪啪打脸的施主他见多了。

清能寺的斋饭很简单,几乎看到不什么油水,冯一实在吃不下去,但为了等住持出现他只好强忍着咽下去。

客房里,徐子邺不知道是第几次醒来了,这一次他很聪明的没再乱叫,而是偷偷起身想要溜走。

“公子可是想自己回府?”一直坐在桌子旁边喝茶的住持开口问道。

“大师,你就放过我吧,我不就是想要回个家,你们至于吗?”徐子邺揉着发酸的脖子,他感觉再打下去都要断了。

“公子误会了,你娘和王爷一再嘱托我要把你留在寺里,我也很无奈。”住持示意徐子邺过来坐下。

“那好吧,那你总可以告诉我我爹我娘为什么这么做吧。”徐子邺坐下。

“他们去了京城,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住持说道。

“京城?”徐子邺惊讶道。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该回来了。”住持说道。

“那为什么不带我去?”徐子邺担心地说道。

自古以来,京城都是最危险的地方,那里隐藏着数不清的权利斗争和世态炎凉,而皇亲国戚之间的权谋争斗更是从古至今延续到现在。

徐家作为半个皇亲国戚,一直都是远离朝中斗争,如今却主动进京,甚至把自己唯一的独子留在金陵,很难不让人想象他们此番的目的有多危险。

“他们不会是为了皇上的家事吧?”徐子邺猜测道。

当今皇上年迈,三年前大病一场从鬼门关处走了一遭后便对自己的三个皇子格外忌惮。太子生性残暴,二皇子又软弱无能,三皇子更是沉醉于烟花之地,没有一人可堪当大任,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江山最后都会落在他们其中一人手中。可偏偏皇上又怀疑三人都是害自己大病的凶手,到现在都还没立遗嘱。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住持喝着茶,神态自若,“公子就不要担心了,两年前你和王爷在来寺的途中遭遇绑架,最后不还是得救了吗,吉人自有天相,王爷自会有佛祖保佑的。”

徐子邺没有说话,这对便宜父母平日里待他不薄,他也很感激他们,自然会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危。

“既然他们不想我跟着去京城,那我回徐府总可以的吧?”徐子邺喝着茶问道。

住持摇头,拿出白天冯一交给自己的信封。

“水无大师亲启,近来朝中传来多种风言风语,本王实在担心天下动荡,黎明安危,故准备亲自起身前往京城,此番路途遥远,本王的儿子性格古怪又习惯安稳,不方便同行,希望这段时间大师能帮忙照顾,若是能在寺中学些一技之长那就更加感谢了,另外请帮忙转告,我们一切安好,让他勿念。”

徐子邺看着信,确实是自己那便宜老爹的字迹。

“王爷希望公子能在寺中学到一技之长,敢问公子想学什么呢?”住持问道。

“你能教什么?”徐子邺随口问道。

“琴棋书画,刀枪拳棍,文武皆可,主要看公子想学什么。”住持说道。

“随便吧。”徐子邺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他若是真的想学什么,以徐府的地位他在金陵早就学了。

住持看出徐子邺没有兴趣,似是无意地说道:“过几日城中举办百花会,你若是不学些什么可就不能下山了。”

“百花会?”

徐子邺突然想起来了,每年的深秋时节醉花楼都会举行一场百花会,醉花楼的姑娘们都会借此机会努力的展示自己从而获取“花魁”的称号。

不过这个称号已经连续三年都被徐静姝夺走了,醉花楼的姑娘们虽然很不服气,但确实技不如人,也就只能默默的争个第二了。

“徐静姝!”

徐子邺猛然醒悟,这段时间岂不是见不到她了吗?

不行!

自己的老婆怎么能不见呢?

“我学可以,但是我要下山。”

“学成自然可以下山。”

“我要下山学。”

“学成自然可以下山。”

“我现在就要下山。”

“学成自然可以下山。”

“我现在就……”

“学成自然可以下山。”

“……”

徐子邺拿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头没有办法,妥协道:“有什么东西是学的快的?”

住持思索片刻后说道:“每项技能都需要一年半载才能算是入门,想学成估计要五年十年。”

“我靠,我要在这山上待上五年十年?!”徐子邺脱口而出一句国粹。

“你别急呀,如果你有天赋,再加上勤加练习,两三个月也是有可能的。”住持安抚要暴走的徐子邺。

“两三个月也不行。”徐子邺顿了顿后问道,“三天,有没有三天速成的?”

“三天?”住持笑出声来,若是真有这么容易学成的技能怕是有很多人抢着学了。

“难道没有吗?”徐子邺不甘心地问道。

“有,公子想学自然就有。”住持笑道。

“是什么?”

“轻功。”

“轻功?”

“没错。”住持来到院内,略微一个起跳便跳至房屋顶上。

“可以,我就学这个了。”徐子邺倒不是有多么的稀罕这门技能,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学的快而已。

“那就从明天早上开始学,公子现在可以安心的先去吃饭了。”住持跳了下来。

“反正我就学三天的时间,多一天都不行。”徐子邺嘟嘟嚷嚷地朝食堂走去,他陪徐母住过几日,自然知道寺里的地形。

住持看着徐子邺的背影,摇头轻笑道:“这小王爷当真是没一点定性啊。”

虽然轻功看似很简单,但想要三天练成纯属是无稽之谈,住持会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先拖住徐子邺,三天后他若是学不成大可以说是他没有勤加练习,需再学三天,如此反复,反正凭他的能耐想私自下山更是不可能。

住持遥望着京城的方向,此时安业王一行人应该还在路上。

徐母曾在寺里为这趟京城之旅求过一支签,不过签文是一片空白,徐母问,“这签文是何解?”

住持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空白也就代表着一切皆有可能,想来此行会有多番变数吧。”

徐母听后心里没底,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准备上路了,临走前拜托道:“邺儿还小,若此番我和长林真出了什么差错,还望大师能多多照顾他。”

住持连忙应下,他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小王爷。

“佛祖保佑。”

月色下,住持虔诚地为安业王夫妇祈福,他一手转动着念珠,一手搭在嘴前不断地念诵经文。

月光如水,像是一道佛光照耀在老僧入定般的住持身上,这一刻他就如佛祖,所说所解的签好像都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