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生于死

光明从东方红。

黑暗的黎明,火把的前奏曲。

列阵的骑士,肃穆。

肃杀的氛围,直到婴儿啼哭,划破黑夜,如落水的石子,荡起圈圈波漾。

……

“很可惜,伯爵大人。很遗憾的告诉您,虽然这很不幸,但事实就是如此!”年迈的牧师退下,独留发呆的伯爵立于原地。

“啊!啊啊啊啊!”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响彻整个城堡。

下人们小心翼翼,生怕遭出点响动,引来责骂。

“神啊!为什么呢?降下如此之罪,问责于我的心房,是何等的不辛!何罪于此……”莱特伯爵虔诚祈祷。

一夜无话……

“是不是你!贱种,不愧是魔女之种,撒巫的血脉后裔,令人恶悟的神明弃种。当初就该听信母上,令吾之族蒙羞……”

责骂声,哭声,破裂声交织在一起,雷雨交加,闪亮城堡,一闪一闪。

婴儿静静的听着,不哭也不闹,而这也被更加视为不祥,遭人厌弃于空房中。

亲眼目睹全过程的残星不言不语,而他的兄弟另一位双胞胎已经被净化。

虽然他知道他其实没死,只是化为了他的影子,静静地蛰伏,强烈的情绪冲激着大脑,高强度的大脑活跃度令他比同龄人更加嗜睡,加剧了不祥之语的非议。

一年,伯爵的夫人上吊死去,令下人恐慌。

自杀位列圣教榜首不祥,意为人死要下逻各斯,遭受万般折磨才能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吊死,更是远离大地之母的怀抱,视为异端。

而伯爵也因此受到教会问责,早早将残星扔到一个偏远的农庄,且不赐名。因按惯例要永世祷告来洗脱此生之恶,所以过名至一位年老的牧师手中。

年老的牧师微笑着接过,将一枚圣印按在婴儿的头上,灼痛感立马惊醒残星,使之哇哇大哭,奋力挣扎。

抽泣,牧师将圣水滴下,意为恶魔刻印之人,以用来立即镇压恶魔容器,以防逃脱,给世人带来灾难。

痛苦,不可理喻,荒谬,这便是残星降临此世的第一印象,还有残忍,宗教至上,信仰至上。

过继的牧师每天给残星喂牛奶,然后就是放置大地之母的神像下,聆听祷告和圣言。

近夜还要强行令其醒着听完神言,才能安然入睡。

一开始残星完全无法适应,后来也就慢慢找到窍门适应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残星也开始慢慢长大,日复一日。

“祷告伟大的圣母,在坚甲胫固的弌昂塞人的先知预言下,我们战胜了邪恶,战胜了野蛮,以文明开创未来……”

庄重的圣言,回荡于教堂,光明将地母神像一分为二,永远只能照到其中一面,不得不说古人工匠厉害。

六岁,穿着不合体的灰袍,独自一人每天跪座于神像下,除吃饭厕所外不允许踏出教堂一步。

每次距光明大门一步,都会隐隐有不适之感,额头圣印隐约发烫,有灼烧之感。

所以老老实实祈祷,跪服,聆听周围人的言论,祈福成了残星每日的乐趣来源。

村东头大妈过来祷告圣言,内心:地母啊!让我们家的土地再丰收一层吧。

村西头老汉:希望地母在上!保佑我家的母鸡蛋蛋能多产一些,也保佑我家健康。

铁匠中年大汉:平平安安,也祝愿村子平安,地母啊求让领主削减点税吧,生意实在不好过啊。

也有诸多小孩:那就是恶魔吗?哇!好酷啊!一点也不恐怖呀。好奇,不解。

无法理解的世界,所以我这是穿越了?好奇?

残星坐在台阶上,敲钟人准时推开小门,手捧黄蜡点燃教堂,再跪于地母前安稳祷告,离去,全程不敢和残星对视,生怕一眼被缠上。

“啧”,我起身,拖着长袍,拽开大门。

阳光洒在我的身上,为自由而抗争,而称为恶魔之子,众人避我如蛇蝎。

暖暖的太阳真能融化寒凉的冰心吗?还是说我只能走向蒸发与维持。

这个疑问在我头脑中缠绕良久,我闭门造车,我知道我陷入了先入为主与怀疑主义,但是这又如何?我生长于怀疑的世界,以怀疑的眼光看待世界,最终被怀疑的世界终结,这就是我的归宿。

闭上门,一缕光线投射于神像上,而我则跪于神座下,黑暗中,赞美于祈祷神像。

直到钟声再次响起,僵硬的身体反应,起身,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行走。

接过粥与面包,敲钟人低头退进光明中离去,缓慢而坚定,独留黑暗中的我面无表情。

所以我的人生就是如此了?终身困于此,如井底之蛙。

人人都嘲笑井蛙之浅陋,可造成井蛙的困境,不正是筑井之人。世上本无井蛙,而只有蛙,肆意于山川田野,快乐于海天之下。

想过一了百了,可人终究下不去手,人就是这么贱与双标。

可牵挂是什么?人,死了,就是如此简单,死后的世界无管于你。我终究还在幻想期待什么,一位拯救自己的英雄?还是他人的认可,功成名就?

我摸了摸额头圣印,生于死,就是如此简单的二选一,而人为何如此纠结?还是说我如同恋爱中的人一样,如果你真喜欢第一个,为什么还会有第二个人出现?也就是说我还想生,而并没有完全偏向死。

生,不彻底;死,不彻底。这是生死的纠缠与对抗,这从不是个选择题,一旦输了就是无回头路,而死从来没输过,也从来没赢过生。

我或许寄托于未来,未来一定光明磊落,寄梦于虚无飘渺的幻想未来。

可,未来一定光明吗?但,未来一定黑暗吗?没有人敢肯定,也没有人肯否定。因为这是在肯定自己与否定自己,而这种人要么成圣,要么抛去生的希望。

我在神像下,祈祷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多变。

神像前是光明,神像后是黑暗,但神像半光明半黑暗。

我为什么想死?我不理解,带着这个思绪,我陷入沉眠。

钟声再起,睁眼,石质而封顶的房间,只有一扇铁窗高高挂起。

人们都说我思故我在,可我想念我在别墅里,但睁眼我并不在,所以为什么?

精神与物质是否决定了生与死?可是没有生就没有死,没有死就没有生,它俩只能一同存在,要么只出现一个。精神与物质在生与死上诞生,却又反过来决定生死,很奇妙,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偏题了,那么精神上的痛苦是我死亡的主要原因吗?或许不是,精神的痛苦是真实的吗?还是我的自以为是,我只是把假的当成真的用?当成一种虚假的借口,以掩盖自我本质?

在生死中诞生了物质与精神,又诞生了真与假。这每一样单独拎出都是令所有人无法答出的东西,而现在聚在了一起,这是一种必然,还是巧合?

我无法回答,我可以给自己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来安慰自己,却无法忍受它陪我一辈子,一旦它在以后倒塌,我也会被淹没而死。

既然精神无法回答,那么物质呢?我还活着,虽然有恶魔这个傍身,而遭来他人的恐惧与非议,我现在吃喝住不愁,那么为什么去思考死这个选项?

重新回到精神上来,精神为何痛苦?面子,尊严,高高在上,更好的生活?

我,站在橡树下,看着墓碑林立,他们是活的吗?那他们又是如何取舍的,虽然他们终究取了活,最后舍在了死,好奇?

怀疑者的眼光,只能是怀疑的,而不是相信的。我深刻认识到这点。

我认识到我的问题,一个超前的灵魂与一个落后世界观念的矛盾,换成一位土生土长的人,他只会安稳的死去,接受世俗的安排,就算一开始反抗,可井蛙又能有什么思想?

农民只会以为皇帝用金锄头种地,与他别无两样,他的认识决定了他的思想高度,更别说一个超前的东方思想。

我知道我太渴望自由了,如同祷告神像的人只会看到光明,而忽略后两者,人终要有一个念想,不然人只会死去。

活着,是人最无声的呐喊与命运的抗争。

我太寄托于未来了,而忘了逃脱的自由代价。人生在世,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

我沉浸与自身的幻想世界,与教堂的围墙形成了双重隔绝,在这个院中,我打造了一个简单,安稳,独属于自己的世界,一个假想的小世界,不然人会疯,会有冲动。

隔绝外界的一切,这只是暂时的,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又怎样;你终将面对现实与自我的本质,我知道,但我无能为力。

我终究疯了,这是解脱,还是沉沦?面对着另一个影子的我。

人格分裂,我笑了,但可惜这或许只是我的幻想,只是我操纵影子吧。

我为什么想死?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找到了答案,应为我的人生看到了尽头,可本不应该这样的,我还有诸多选择,也应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哪怕逃离后人生可能更痛苦,更灰暗,并面临死亡。但为了那哪怕尽乎于无的希望,我还是想去试试,这就是我想活的理由。

人生本应拥有无限的可能,而不是单一的通行券。

终点一样,沿途的风景因人而变,它们多姿而绚丽,如流星一闪而过,却精彩。

于黑夜中留下华丽的㾗迹,宣告世界,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