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暗涌之契（一）

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璟儿推动轮椅转出密室，腕间金纹如活物般游动，与心口处浮现的“∞”形神纹交相辉映。金芒流淌间，古树低吟般的魂力波动自她周身荡开，连海神阁的琉璃地砖都泛起细碎涟漪。

穆恩静立廊下，佝偻的身影在魂力潮汐中竟显得挺拔如松。他浑浊的左眼骤然亮起，瞳孔深处倒映出神纹流转的轨迹，枯瘦的手掌猛地攥紧扫帚柄：“六千年……黄金古树终于等到了命定之人。”

“瞌睡虫爷爷？”璟儿抬眸，撞见老人眼中罕见的炽热。

穆恩快步上前，指尖虚点她心口神纹，声音微颤：“这枚就是‘永恒之契’嘛……自那位海神将黄金古树移植到史莱克为止，你是第一个唤醒它的人。丫头，你在密室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璟儿垂首抚过腕间金纹，密室中的幻象仍如附骨之疽——霍云儿蜷缩的伤痕、白发少女撕裂虚空的锁链、还有神纹融入时响彻灵魂的“起源之种”低语……她深吸一口气，将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穆恩凝神倾听，拐杖在地面敲出规律的节拍。

“您早就知道，对吗？”璟儿突然打断穆恩的沉思，轮椅猛地前倾半寸，“第一次在宿舍楼见面时，您说‘年轻就是好’，其实就已经发觉我的不同了吧？”

穆恩一怔，旋即低笑出声。他屈指弹了弹轮椅扶手的“平安”刻痕，翡翠色魂力自掌心溢出，裹住璟儿腕间躁动的金纹：“黄金古树的年轮里，刻着所有与它共鸣之人的命运。丫头，你踏入史莱克的那一刻，树心的神纹便苏醒了。”

廊外忽起一阵疾风，古树垂落的金丝拂过璟儿苍白的脸颊。她攥紧薄毯，嗓音发涩：“可这份‘命运’……凭什么要我承受？”

穆恩的手掌轻轻覆上她发顶，枯槁的体温却透出暖意：“古树开花是为结果，浪潮奔涌终归大海。你厌恶的‘宿命’，或许正是他人穷尽一生追寻的‘答案’。”

他顿了顿，扫帚柄指向窗外翻涌的云海，“就像你选择推开那扇门——不是命运推着你走，而是你亲手斩开了迷雾。”

望着窗外的云海，璟儿似乎也是懂得了一些。

“老夫三日后闭关。”穆恩突然转了话锋，袖中滑出一枚玉牌。牌身剔透如冰，内里封印着一截黄金古树枝桠，叶脉间流转的魂力竟与璟儿的神纹隐隐共鸣，“仙琳儿会接替你后续的魂导课程，遇险时捏碎它，可挡一次封号斗罗的全力一击。”

璟儿摩挲玉牌纹路，忽觉掌心刺痛——那截枝桠竟在她触碰的瞬间生根抽芽，绽出一朵金蕊白花。

“您不已经是极限斗罗，还有什么突破的瓶颈？”她猛然抬头。

穆恩不置可否，灰袍在魂力激荡下猎猎作响：“琳儿性子急，多多贪吃，但关键时值得托付。”

他屈指敲了敲轮椅靠背，一道加密魂导阵悄然激活，“至于雨浩那小子……他的路，得他自己蹚。”

“阁主！您又拿我实验日志……哎呦喂！”钱多多咋咋呼呼的嗓音由远及近，油腻腻的白大褂上还粘着半块融化的魂导核心。他瞥见璟儿腕间神纹，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这这——黄金树祖宗显灵了？！”

穆恩抬杖戳了戳他鼓胀的肚皮：“武魂系最近不太安分，玄子和小言又在秘密搞什么了。”

钱多多顿时炸毛，腰间七级魂导炮“咔咔”变形：“武魂系还敢搞小动作？老子今晚就轰平他们办公楼！”

“然后睡三个月试验场？”仙琳儿的冷笑从廊柱后传来。她一把拎起钱多多的后领，转头对璟儿放缓语气：“外院有人等你，再磨蹭天都黑了。”

钱多多趁机挣脱，推着璟儿的悬浮轮椅一溜烟跑远，嘴里还不忘嘟囔：“黏糊得跟糖丝似的，年轻真好啊……”

轮椅碾过海神湖畔的银杏大道，璟儿忽然伸手按住钱多多袖口的焦痕：“悬浮模块的第三回路接反了，用的是七号刻刀？”

钱多多脚步骤停，差点把轮椅怼进树丛：“你偷看老子设计图？！”

“是您自己把错误纹路刻在魂导器上了。”璟儿指尖勾出一缕魂力，在空中绘出修正后的能量轨迹，“反向魂导银液的冷凝速率会撕裂核心外壳，昨晚的爆炸就是这么来的吧？

钱多多盯着半空逐渐成型的立体符文，突然仰天大笑。他狠狠揉了把璟儿的脑袋，油污在她发梢蹭出几道滑稽的黑痕：“丫头，魂导系迟早是你的天下！不过……”他压低嗓音，鬼鬼祟祟摸出个油纸包，“下次拆穿前，先尝尝老子新研制的魂力桂花糕！”

璟儿捏着糕点缩回轮椅，嘴角却悄悄扬起。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风中飘来黄金古树的絮语，似叹息，似期许。

商业街入口的魂导灯笼次第亮起，暖黄光晕中，霍雨浩倚在银杏树干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新挂的储物魂导器。王冬蹲在路边戳弄石缝里钻出的蓝银草，粉蓝发梢被晚风掀起一角；萧萧则踮着脚尖张望街道尽头，三生镇魂鼎的虚影在她掌心若隐若现。

“来了！”萧萧突然拽了拽霍雨浩的衣角。

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由远及近，璟儿裹着素色披风的身影逐渐清晰。霍雨浩几乎是小跑着迎上去，灵眸金光一闪，视线已扫过她腕间金纹——纹路比晨间平稳许多，他紧绷的肩线这才松了下来。

“雨浩哥，你盯得我手腕要烧起来了。”璟儿笑着抬手晃了晃，金纹随动作流淌如星河。

王冬踱步过来，指尖勾着刚买的糖葫芦串，故意拖长语调：“某些人啊，璟儿离开视线才半天不到就跟丢了魂似的——”

“某些人连糖葫芦都吃不利索。”霍雨浩反手抹掉王冬嘴角沾的糖渣，耳尖却悄悄泛红。

萧萧噗嗤笑出声，一把挽住璟儿的轮椅：“行啦，再斗嘴天都要黑了！听说东街新开了家魂兽奶铺，限量供应黑白花牛制作的奶布丁哦！”

四人沿着石板路前行，霍雨浩突然压低嗓音：“放学时巫风找过我。”他余光瞥向街角阴影，“宁天约你明晚琉璃亭见面。”

轮椅微微一顿。璟儿拨开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在扶手上轻敲两下：“七宝琉璃宗向来以利益为先，这次邀约......怕是探查多过示好。”

“那就别去！”王冬猛地转身，糖葫芦竹签“咔嚓”折断，“我听闻宁天与戴华斌素有来往，谁知道是不是陷阱？”

霍雨浩摇头，魂导器暗格弹出一枚记录水晶——光影中浮现宁天与巫风在训练场训练的画面，七宝琉璃塔的增幅精准避开所有致命点。“她们若要动手，不必绕这么大弯子。”他顿了顿，掌心覆上轮椅靠背，“但若真要去......我陪你。”

“当然要一起。”璟儿忽然握住他手腕，金纹与灵眸魂力交融出细碎光尘，“毕竟某人现在可是‘移动魂导警报器’。”

萧萧凑到王冬耳边嘀咕：“这算不算‘暴发户炫富’？”她故意瞥向霍雨浩腰间——帆羽赠送的六级储物魂导器正闪烁着土豪金光芒。

“这叫合理利用资源！”霍雨浩从魂导器摸出枚金魂币弹向空中，钱币翻转间映出四人笑闹的身影，“走，今晚兽奶我请——”

商业街的喧嚣扑面而来。悬浮魂导灯笼缀满雕花铜架，将暮色染成琥珀色；糖炒栗子的焦香与烤魂兽肉的油脂味在空气中纠缠，引得王冬频频侧目。最热闹的当属街心广场——三具火焰傀儡正在艺人操控下跳着踢踏舞，火星随着节奏炸成漫天金雨。

“这也太酷了！”萧萧拽着王冬挤进人群，“你们先去逛，一小时后奶铺集合！”

余下三人拐进侧巷，霍雨浩的视线突然被橱窗里一柄银灰刻刀吸引。刀身铭刻着微型减震符文，正是初学者最需要的款式。他正要进店，却被王冬扯住后领：“给瘸子买凶器？你这哥哥当得够别致啊。”

“总比某些人偷藏蝴蝶发卡强。”霍雨浩挑眉看向王冬鼓囊的衣兜——半截蓝晶蝶翼正从袋口探出。

王冬触电般捂住口袋，脖颈漫上绯色：“这是......给之前送我笔那个女生的回礼！”

璟儿憋笑憋得肩头发颤，轮椅却悄悄滑向对面摊位。她指尖抚过一套冰裂纹茶盏，盏身月光白的釉面下浮着金丝脉络——像极了穆恩那日用的那套。摊主老头眯眼打量她：“小姑娘识货啊，这可是从星罗帝国......”

“包起来。”璟儿打断他的吹嘘，余光瞥见霍雨浩正认真对比两柄刻刀。她唇角微勾，魂力悄然注入茶盏——很好，没有暗藏追踪法阵。

街角突然传来瓷盘碎裂的脆响。

霍雨浩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像那个方向望去，却见萧萧被人推到在地上。

“不长眼吗？”朱露踩着满地桂花糕残渣，幽冥灵猫虚影在她身后弓起脊背。崔雅洁把玩着粉红发梢轻笑：“瘸子的队友果然只配吃残渣呢。”

戴华斌抱臂倚在墙边，白虎虚影的利爪在地面刮出火星。他目光掠过远处霍雨浩腰间的金纹储物器，喉间滚出冷笑：“捡来的冠军，果然配捡来的队友。”

霍雨浩的灵眸骤然收缩——戴华斌脚下青砖正以诡异的角度龟裂，裂缝中渗出猩红魂力。他下意识将璟儿的轮椅拽到身后，玄玉手已覆上手掌。

“你们居然敢动萧萧！”王冬的蝶翼“唰”地展开，光明女神蝶鳞粉将巷子照得透亮，“想打架冲我们来，正好试试我改进的魂技！”

崔雅洁的媚笑僵在脸上——她缠向霍雨浩脚踝的魂力丝线竟又一次被冻成冰渣。戴华斌瞳孔骤缩，白虎虚影咆哮着扑向王冬，却在触及蝶翼前被一道翡翠光幕弹开！

“商业街禁止私斗。”宋老拄着拐杖从人群走出，九十七级威压震得戴华斌连退三步，“要打，斗魂场擂台上见。”

朱露不甘心地瞪向璟儿，却见少女正慢条斯理捡起最后一块完整桂花糕。她腕间金纹忽明忽暗，唇角笑意比月光还冷：“朱露同学，弄脏的东西......”糕点在指尖碾成粉末，“要跪着舔干净才礼貌哦。”

霍雨浩俯身扶起萧萧，灵眸金光如利刃刺向戴华斌：“这是你和我们的恩怨，何必牵连旁人？”

戴华斌的白虎虚影在暮色中暴涨，虎爪在地面犁出深沟：“偷来的冠军也配谈规矩？“他指尖挑起萧萧掉落的碗片，“不如让这瘸子队友教教你们什么叫规矩——”

“啪！”

璟儿的轮椅突然横插进两方之间，碾碎了戴华斌脚边的碗片。她腕间金纹泛起冷光，仰头时唇角噙着讥诮：“既然戴同学不服新生考核的结果……”

她看向一旁的宋老留下的翡翠光幕，“不如按这位奶奶说的，斗魂场见真章？”

朱露的幽冥灵猫刚要呲牙，却被戴华斌抬手拦住。他盯着璟儿的那双废腿，喉间滚出低笑：“半个小时后，斗魂场，三对三擂台赛。若你们赢了，我当众道歉。”虎爪虚握间魂力凝成契约，“若我赢了——”

猩红符文在虚空炸开，“你们滚出一班，承认自己偷了冠军！”

“成交。”霍雨浩的玄玉手穿透契约光雾，在契纹上写下名字。

戴华斌甩袖离去时，幽冥灵猫的虚影故意扫过璟儿轮椅，却在触及金纹时炸成黑雾。他脚步微滞，阴鸷的嗓音飘散在夜风里：“可别吓得尿裤子啊，瘸子小姐。”

暮色渐沉，四人拐进通往斗魂场的暗巷。萧萧攥着破碎的碗片，声音细若蚊蚋：“都怪我非要买奶布丁……”

“是他们故意撞翻摊位。“璟儿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金纹透过皮肤传来暖意，“还记得上周的分班大会吗？戴华斌他们被那名武魂系的玄老关进铜鼎后，他们受的伤其实都没有康复。虎爪在左转第三式总会迟滞半秒——他右肋的旧伤根本没痊愈。“

王冬闻言猛地转身，“难怪今天下午训练的时候，他的威压比考核时弱了三成！“

“不止如此，“霍雨浩的灵眸在阴影中泛起金芒，“朱露右臂魂力流经'天井穴'时会紊乱，按照这个伤势，估计他们无法使用幽冥白虎融合技……”

“但即便如此，我们三人可以赢过他们也就只有五成把握，”他忽然看向萧萧，“需要你替王冬上场。”

“我？！”萧萧惊得后退半步，“可我不熟悉你们的作战方式，而且我是控制系不是强攻系......”

“正因你是控制系。”

霍雨浩蹲身在地上画出战术图，“戴华斌的队伍是典型的'双攻一辅'阵容，崔雅洁的魅惑魂技专克男性魂师。但你的可以——”他指尖点在崔雅洁虚影的眉心，“不会受到魅惑魂技的影响。”

璟儿突然驱动轮椅碾过战术图，金纹在地面拖曳出新的轨迹：“真正的杀招在这里。“她指向代表戴华斌的虎形标记，“以我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和雨浩哥的融合技需要九十秒蓄力，这期间……”

“我来当诱饵！”萧萧突然攥紧出现在手中的三生镇魂鼎，“用三生镇魂鼎制造三重屏障，足够拖延两分钟！“

王冬开口道：“那我做什么？总不能干看着吧？”

霍雨浩从魂导器摸出沉甸甸的钱袋抛给他：“去押注，赔率越高越好——记得买我们赢。”

“你疯了？”王冬接住钱袋的手都在抖，“这可是你们三个月摆摊攒的和补偿金……”

“所以要翻十倍赚回来。”璟儿忽然轻笑，腕间金纹凝成微型天平虚影，“你们放心，我们这回施展的不是对付邪幻月的融合技。而是真正的武魂融合技。”

听到从璟儿口中讲出这几个字，王冬和萧萧突然兴奋起来。也就是说他们等下将见识到那传闻中的璟浩武魂融合技。

“不过嘛……”璟儿撇过头，“哪怕萧萧能帮助我们争取时间，但我觉得戴华斌不会那么蠢的干看着我们释放。所以——”

璟儿突然卖关子的笑笑。引得萧萧有些不耐烦，捏住璟儿那Q弹的脸蛋，“所以什么啊，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好啦，我说。这几日我和雨浩哥学会了一个新能力，可能作为底牌。”

“你和班长私下到底练习了多少新奇魂技啊！”

萧萧看着得意的二人，居然流露出羡慕之色，“所以底牌是什么？”

“镜子。”

巷外忽然传来钟声，惊起一群夜鸦。霍雨浩推着轮椅踏入月色，灵眸倒映着斗魂场尖顶的魂导灯光：“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