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罚钱

和帮着谢元曦一同重修旧律的阿烛比起来,显然,奚澜更为重视这门亲事。

当然,这是他期盼已久的,不重视才是有鬼了。除了婚床以外,原本定亲时候该准备的定亲信物,也没有因为流程简化而被含糊。

簪子、发钗、手镯、戒指、玉佩、耳环。六种珠宝首饰,奚澜先后请了好几位能工巧匠打造。耗费了个把月的功夫才有了成品。

剩下的同心锁、玉连环、香囊、梳子、同心结、玉如意。

除开香囊和梳子,奚澜可以自己动手,剩下的几件都是比较精细的工艺,奚澜特意带着一匣子金子和几块没动过的玉石料子跑了一趟清泉镇,还好晏漳没有挪地方,奚澜这种不善花言巧语的人,对着老师难得说了好些软话,又答应了许多条件,方才请得他出山。

晏漳知道阿烛来过青山书院的事情,他这张尖酸刻薄的嘴,对谁都一视同仁,忍不住嘲讽道:“亏得你这么上心,我看那死丫头片子可没有多想嫁给你。”

奚澜皱眉,他不喜欢任何人说阿烛坏话。

“阿烛上回还给老师送了自己做的吃食,您怎么能背后诋毁她?更何况,她生性内敛腼腆,不爱将私事挂嘴边。您别误会了。”

晏漳停下手中的刻刀,冷笑一声道:“生性内敛腼腆?你他妈的眼睛被屎糊住了,还是脑子进水池了?她那是给我送吃的吗?是怕我饿死,没人给那群小屁孩上课!”

奚澜抿了抿嘴,他本来就嘴笨,更不可能说得过晏漳这种臭脾气,反正老大不高兴,摆着臭脸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晏漳的精髓。

“看见你这种没出息的赔钱货就烦!给我滚!”

晏漳随手捡了颗玉石籽料砸在奚澜身上,他不躲不闪,稳稳接住,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可以拿这个雕只玉兔给阿烛放手心把玩。

得亏晏漳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否则一定拿剑捅死他。

妈的,这辈子最烦恋爱脑!

晏漳将自己关在屋里两三日,不吃不喝,等出来时,就把装了同心锁的木盒扔给奚澜。

奚澜忍不住露出笑容,道:“多谢老师,剩下的不着急。我炖了鱼汤,老师先用饭吧。”

晏漳又开始冷笑,“不着急?不着急你守着我做什么?不就是在催我快点给你干活?”

奚澜:“……”

他知道晏漳一忙起来就是整个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怕老师饿过头,昏过去了怎么办?

这是能说的吗?

奚澜张了张嘴,又给闭上了。

晏漳觉得让自己猜对了,心里头越发不爽,骂骂咧咧。

“同心结和香囊这些个破玩意儿随便拿点线做一个不就得了,还非要用跟头发丝一样细的金丝编织,又拿宝石镶嵌,你可真有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来的土财主。”

“没脑子的玩意儿,等着吧,等秦烛腻歪了,一脚把你给踹了,我就等着看你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晏漳吃饱喝足骂痛快,就去睡了个昏天黑地,等醒来看见奚澜在给人写信,他以为又是阿烛,冷哼还没出来,就听见奚澜道:

“老师,当今局势,冀州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希望了,对吗?”

晏漳想起他之前在效力于冀州。

“怎么,还真相处出感情了?”他冷哼道,倒是有些意外,以为奚澜脑子里就只有他大兄还有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呢。

晏漳淡淡道:“天时地利人和,冀州一个都没有,还想要什么希望?能安度晚年都不错了。”

奚澜暗暗叹气。

他倒是还想帮韩愚再争取一二,但这辈子因着很多事情变故,裴明时少了许多对手,几乎提早十年,坐上这个皇位。

虽然很多地方,像江州、青州、冀州,还不算彻底归属,但以裴明时的手段,想必接下来十年之内必定能完成一统。

奚澜准备再写封信去盛京,问问大兄,朝廷对于冀州是准备怎么个处理法。

韩愚虽然有些小动作,也有私心,可人是好的。自打他坐上冀州牧这个位置,也没有说亏待过百姓,甚至还颇为谦虚地学习裴明时当时治理益州的方法,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百姓生活条件好了,才能促进经济发展。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可惜很多上位者不懂,也不在乎。他们只想着搜刮更多的钱才来丰富自己的私库,至于普通百姓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奚澜将韩愚所做的事情都写在了信中,希望能替他争取一个好下场。

其实这些事情,奚澜不说,也有人送到奚照的书案上。

奚照看完弟弟的信,搁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又捡起来看了几眼,轻哼一声。

“他跟韩放达关系倒真是不一般。”

杨石憋着笑,拱火道:“可不是吗?到底是有几年感情的。诶,少煦,你回头告诉阿烛一声,让阿烛去问问少池,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谢珺忍不住看他一眼,以前只是爱凑热闹,现在现在变得一肚子坏水?

奚照笑着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怀安,你以前可不像现在这么蔫坏蔫坏。”

杨石下意识看向谢珺,谢珺默默别过脸。

这个仇他记下了。

等找机会,就给少煦还回去。

这要是裴明时,或是薛呈他们在,杨石指不定还会害臊一下,但奚照是玩了十多年的朋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石大大咧咧道:“对,都是瑶之把我带坏的。”

谢珺:“……”

这是入夏了,用不着他暖被窝了是吧?

新帝登基,改朝换代,又是开辟新的年号,又要重修旧律,百废待兴,怎一个忙字能形容?

像是奚照等心腹重臣,都是赐了临近皇城这边的官邸。

尤其是他们仨,都在一条巷子里,紧挨着对方。

不过有时候忙起来,杨石就赖在谢珺那不走,能扔给谢珺的就扔给谢珺,剩下的实在推不了才自己处理。

裴明时忙里偷闲,都忍不住吐槽一句。

“忘了瑶之和怀安你们关系亲密,早知道就只给一座宅子了。”

因为这句话,杨石背着裴明时没少说她抠门。

不抠不行啊,陛下要炼铁,要养马,要养人,还要拨钱给各地的妇幼堂。处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只有不够花,没有花不完。

有时候手头略紧,裴明时就火气直冒,想去抄几家解解燃眉之急。

还是被奚照给劝住了。

抄家一时爽,但后续的事情可多如牛毛。

毕竟现在这些士族都安分守己,一个个比兔子还乖。

不乖不行。

就连琅琊王谢两家,还有江州、并州几大家族,都和裴明时交好,他们这些还敢乱来?

开玩笑!

裴明时又不是被扶持上去的傀儡皇帝!

奚照给弟弟回了信,方才继续处理手中的文书。

杨石又凑过来,道:“元曦说替她买一块城南那边地儿,用作建妇幼堂。少煦,借点?”

奚照看向谢珺,谢珺没好气儿道:“我的私房钱都被他赔给陛下了!我哪儿还有钱?”

奚照:“……”

杨石心虚,道:“还不是都怪陛下,一国之君!竟然好意思惦记那点债!不过我还算好了的,你看窦世清,打了欠条,跟牛似的干活,现在还穿着好几年前的那件衣裳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珺道:“让陛下听见你嘲笑同僚,小心罚你两个月月俸。”

笑声戛然而止。

杨石默默蹲到了角落长蘑菇。

奚照忍俊不禁,道:“你同谢娘子说一声,城南那边已经给她留了地儿,陛下派人出面买下的,等她上京之后一切就可以筹备起来。”

杨石咂巴咂巴嘴,道:“难怪陛下缺钱呢。”

新朝建立一个月,裴明时许是怕自己的臣子们闲着没事,搞分裂,就定了一套规矩。让她听见谁说谁坏话,视情况而定,最严重的罚三年月俸。

已经有人触犯过了,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武将和武将对骂,各自被裴明时罚了三个月月俸。

杨石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于是改为暗戳戳在背后笑话人。

由此也能看出裴明时是真的缺钱。

上一个不明就里,建议裴明时搞一个后宫,早日诞下继承人的大臣,被裴明时一怒之下处罚了一百两金,杖责十棍。十棍是小事,那一百两金,可要了人老命。

就算是士族出身,有些家底,也不能这么挥霍啊。

这下好了,发现裴明时一视同仁的抠搜且不留情面,大家伙都老实做人。

谢珺忙完了手里头的活儿,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腕,想起什么,问道:“阿烛和少池的亲事,定在几月来着?”

杨石道:“在豫章那边办?不回盛京吗?”

奚照道:“定在了八月初二。阿烛没想大办,叫我们到时过去吃顿饭就好。”

谢珺道:“那也快了。陛下想必也是要去的,届时就一起吧,我这边也能省些人手。”

奚照无奈一笑。

杨石仰天长啸,道:“还好还好,给他们的贺礼是早早就准备齐全的,不然,就陛下这一手雁过拔毛,我们都没脸去吃酒了。”

“杨怀安。”

裴明时从外头走进来,自小习武的好处便出来了,走路都不带声儿的,吓了杨石一跳。

裴明时笑睨他一眼,道:“私下诽谤朕,往大了说,那可是死罪。”

谢珺道:“陛下,您别逗他了。”

裴明时颔首道:“那就由瑶之把怀安的罚金给交了。”

谢珺叹了口气:“多少?”

裴明时沉吟道:“一百两金。”

谢珺:“……”

这太考验他们的感情了。

他沉默半晌,道:“陛下还是治他死罪吧。”

杨石扑过来:“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这话有些熟悉。

没错,就是阿烛上辈子从杨石那学来的。

玩闹之后,裴明时与他们用了一顿饭,既然是私下里,那就不必太过严肃。只是谈到正事,就连杨石这种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人都不免认真起来。

“冀州那边,你们怎么看?”

杨石笑道:“陛下与韩放达接触过一二,对他这个人也多少有些了解,心眼是有,但人不坏,看他将冀州治理的还算井井有条,不如撤了常山王的名头,只留他继续做冀州牧吧。”

谢珺知道杨石虽然玩世不恭,一副人不着调的模样,但心底里还是记着奚澜的拜托。

这种话,虽说裴明时不会往心里去,但能不让奚照开口,还是不要叫他开口的好。

谢珺也道:“但也不能全权交给他管着,陛下可再派一人,协同冀州牧一同治理冀州,这样一来,冀州的情况,我们也能时时刻刻掌握手中。”

裴明时问道:“少煦,你怎么看?”

奚照笑了一下,道:“若是私心,那我说话可是会有所偏颇。”

“哦?”

奚照也不藏着掖着,把弟弟的信拿了出来,道:“陛下来的正巧,少池刚给我写信问准备如何安排冀州。我是真没想到,不过几年功夫,倒让他这样惦记韩放达。”

杨石忍不住笑:“都让你和阿烛说,你不听。阿烛要是揪着这事儿不放,少池怕是日后都得睡书房。”

裴明时忍俊不禁,道:“阿烛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他们俩也闹不起来。

奚照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韩放达私德有亏,又无甚本事,这样也好心安理得,劝陛下将他关押起来。”

裴明时道:“你可舍不得奚少池难过。”

奚照咳了一声,弟弟难得求他点事儿。

裴明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道:“我知道了。”

她又坐了一会儿,见谢珺和杨石两个人迟迟不走,无语道:“不是给你们赐了宅子?”

明晃晃的赶人。

杨石怕被罚钱,只能忍着笑,道:“谢家主这段时日,老是上门堵人。瑶之不敢回去。”

“那你呢?”

杨石一噎,悻悻然道:“我这不是陪他吗?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谢珺心里哼了一声。

还不是某人心虚,自己家都不敢回去,生怕被谢家主一起揪着打。

于是乎,两人都窝在了奚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