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恶语

郭灶火到了大院,果见那位老妇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刘爱芳家门口的地上,脸上都是泪珠,看上去有气无力,和刚才他在路口遇见时判若两人。

扁担横在地上,篮子翻在一边,一双没洗的碗筷上还粘有玉米糊糊,还有几块小半截的煎饼。

蛇皮袋倒在地上,露出肮脏乌黑的被角,让人感觉这位老妇人是个要饭花子。

顶着方巾,围着粗布围裙的柳爱芳低头耷眉站在边上,一脸的为难,满身的倦意。

上夜班的人都被吵醒,纷纷从屋里走出,一个个披着棉衣,蓬头垢面,站在边上看热闹。

郭灶火站在边上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原来老妇人是柳爱芳的婆婆,说在家没吃没喝的快要饿死,没办法前来投靠孙子,被柳爱芳拒绝后失声痛哭。

见人越聚越多,老妇人垂泪说道:“大家伙都给我老婆子评评理,我大儿子不在了,我一路讨饭来投靠孙子有错吗?二华子是我儿子唯一的骨血,是我老婆子将来的依靠,我来投靠孙子,这也有错吗?”

柳爱芳表情很冷,语气也很冷:“当初大美他爸去世后,你们是怎么对待我们孤儿寡母的你不记得了吗,你们占了我家的土地,把我们逼出家门时绝情绝义,你现在跑来投靠孙子了,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

“土地是国家的,怎么变成你的了,就那一亩三分地有甚用,你们要是不出来,早就饿死了。”

老妇人一脸的冤枉,扭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

柳爱芳脸被气的发青:“合着你的意思,你们把我们孤儿寡母赶出家门,是为了我们好?”

“可不是为了你们好,你现在有工作,有地方住,顿顿能吃上白面馒头,说明当初出来对了。”

老妇人说的理直气壮,边上的工人们听得咬牙切齿,天下居然有人能把缺德事说成功劳事。

但大家也不好说什么,俗话说好死是外人,孬死是家人,人家婆媳之间闹矛盾,外人尽量不要说公道话,别过几天人家婆媳之间和好了,说公道话的倒变成了恶人,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我能让两个孩子吃饱饭,确实也多亏了你们当初的无情无义。”婆婆的黑白颠倒气得柳爱芳冷笑,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我两个孩子吃的喝的都是我用汗水挣来的,与你们没有一点关系,从你们把我们赶出家门的那一刻,我们娘仨和你们之间就没有一点关系了。”

老妇人催泪:“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了?祖孙之间砸断骨头连根筋。”

柳爱芳:“你还有两个儿子,二华子还小,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养你老。”

“我两个儿子都吃不上饭了,他们拉着要饭棍出去讨饭了。我年纪大了,只能来这投靠我孙子,不然就得被饿死。为了投靠你们,我一路要饭乞讨过来,遭了多少白眼,我容易吗?”

老妇人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

她这样一说,大家顿时对她同情起来。

看她的衣着,碗筷和被子,跟要饭花子没什么两样。

今天早上还有一个穿着破烂的老乞丐,带着一个七八岁蓬头垢面的小女孩来院子里讨饭。

这年头要饭的太多了,谁家的门口都有要饭花子留过的足迹。

郭灶火知道,虽然现在推行土地承包制了,但吃不上饭的还是大有人在,这年头虽没听说哪里有饿死的人,但出来讨饭的人还挺常见的。

去年年底大姐郭凤出嫁那天,就有几个讨饭的来到他家放了几个鞭炮,说了一些喜话、吉利话,老爸让他各给他们一碗客人吃过的饭菜剩汤,临走了还每人给了五分钱和两根烟。

不是饿急了,不是走投无路了,谁会拖着要饭棍出门挨家乞讨。

可能有人觉得他这样对待要饭花子有点不人道,但在当下,这已经能做到最好了。

当然了,作为重生者,郭灶火知道后世有专门从事讨饭行业的乞丐,看着可怜,其实身家百万,有媒体曾披露一个叫花子村,村里家家住大别墅,出门开宝马,就是靠讨饭发的财。

而当下的人还没有讨饭发财的意识,那些拖着要饭棍挨家乞讨的要饭花子,家里是真的穷,外出乞讨,纯属是为了填饱肚子。

有的地方没有土地或土地少的可怜,种出来的庄稼除去交公粮和交提留后所剩无几,只能出门要饭。

这时候没有打工的地方,全国各地方百废待兴,老百姓还不许私自经营做生意,地里种的粮食不够吃,不要饭怎么弄?

老妇人这一句话就把柳爱芳拿捏住了,她站在一边不知该说什么。

婆婆恶毒归恶毒,但她没饭吃时你不管她,那你就变成不尊老的恶妇了。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为的是博得院子里众人同情的同时拿捏自己,可谁又能出面证明她说了假话呢。

她曾经的家距离这有几十里路,谁又会因为她一个寡妇,去那给她找证据。

“老人家,现在家家都不容易,但你既然来了,柳大姑就得收留你,可你应该也看见了,咱们窑厂里的住房有点紧张,就算柳大姑想要收留你,可她家的条件也不允许啊,一家三口人住着一间小屋,除去两张床,屋里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你在这怎么住?”

郭灶火一眼就看出这老妇人是来装穷卖惨的,此时蹲在地上一副可怜相,和他刚才在四岔路口遇见的判若两人。

这短时间内一个人的状态差别这么大,那只能是装出来的。

柳爱芳家郭灶火经常去,给二华子补课都是带回他的宿舍,给大美补课都是去柳爱芳家,毕竟女孩子,他宿舍住着六个男人不方便。

柳爱芳家里的地方很小,十几、二十平方米不到的屋里除了两张床外,就一张三条半腿的小桌子,兼顾吃饭和做作业,条件很差。

“哎呦,小伙子,原来是你啊。”老太婆一眼就认出郭灶火,刚才带路时的感激现在变成了质问,“我儿媳妇一个寡妇,你居然知道她屋里铺几张床,还知道屋里没有插脚之地,那你肯定知道她盖什么样的被子,什么味道吧?”

老太婆这话就恶毒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郭灶火盖过寡妇的被子。

郭灶火没有想到这老婆子居然如此恶毒,上来就恶语伤人,闻言顿时一愣。

见郭灶火愣住,老妇人更加得寸进尺:“你说你一个大小伙子,你往一个寡妇的屋里跑干什么?看你人长得漂漂亮亮的,却是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