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梧桐咖啡馆重新开业的早晨，我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新戒指。三颗钻石在晨光中闪烁，像一个小小的承诺。“桐叶咖啡馆“的新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玻璃门映出我紧张的身影——淡绿色连衣裙，头发松松挽起，比平日多了几分正式。

“紧张？“颜书恒从身后环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他今天穿着浅灰色西装，左耳的耳钉换成了一个小小的钻石，与我戒指上的主石相呼应。

“有一点。“我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感觉像是第一次开业。“

“但这次我们有经验了。“他轻吻我的发顶，“还有彼此。“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格外清脆。推开门，熟悉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混合着新油漆和木材的气息。店内布局基本保持不变，只是“新起点“角落扩大了一倍，墙上挂满了我们的照片——从儿时的黑白合影到重逢后的彩色瞬间。正中央的空白处现在多了一张我们重新求婚时的照片，颜书恒单膝跪地，我捂嘴惊讶，背景是那棵见证了我们大半人生的梧桐树。

“客人名单确认了吗？“我走向柜台，检查咖啡机的预热情况。

“嗯，都回复会来。“颜书恒调整着领带，“我妈甚至从温哥华飞回来了。“我的手顿了一下。自从流产事件后，我和颜母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她对我重新接受颜书恒的态度从冷淡转为谨慎的支持，但彼此之间总有一层无形的隔阂。

“她带了礼物“颜书恒补充道，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安，说是弥补过去的错误。

开业仪式定在上午十点。九点半起，宾客陆续到来——咖啡馆的老顾客、行业伙伴、朋友们。小林忙前忙后地招呼，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张明远带着一瓶高级红酒，夸张地拥抱了颜书恒；林悦医生则送了一盆茂盛的绿植，说是“有助于净化空气和心灵“。

颜母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穿着一身典雅的香槟色套装，头发比上次见面更白了些，但仪态依然端庄。看到我们，她先是一愣，目光落在我手上的戒指上，然后缓缓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恭喜你们。“她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礼盒，“这次我会做个称职的婆婆。“礼盒里是一条古董银项链，吊坠是两片交叠的梧桐叶，做工精细得能看清每一条叶脉。我惊讶地抬头，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书恒父亲送我的结婚礼物。“她轻声解释，“现在它属于你了。“我喉咙发紧，不知如何回应这份厚重的馈赠。颜书恒站在一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母亲从未提起过这件首饰，更别说将它赠予他人。

“谢谢您。“最终我只能笨拙地道谢，将项链戴上。银叶贴在锁骨上，冰凉而沉甸。开业剪彩简单而温馨。当红绸带被剪断的那一刻，掌声和欢呼声中，颜书恒悄悄捏了捏我的手，低声说：“看门口。“我转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外，是附近孤儿院的小雨，那个常来我们这里读书的聋哑女孩。她手里捧着一幅画，上面是一棵大树，树下站着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三个人手拉着手，笑得灿烂。

“她坚持要第一个送你礼物。颜书恒解释，声音有些哽咽，说是'新家的祝福'，我蹲下身与小雨平视，她腼腆地笑着，用手语比划着：“爱，家庭，幸福。“那一刻，我明白了颜书恒为何如此珍视这间咖啡馆——它不仅承载着我们的过去，也在创造着新的联结与意义。

开业派对持续到下午。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我和颜书恒瘫坐在“新起点“角落的沙发上，疲惫但满足。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整个空间镀上一层金色。

“累吗？“颜书恒揉着我的肩膀问。

“幸福的那种累。“我靠在他肩上，看着墙上新增的照片，“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很多。“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分店设计图，咖啡豆直供合作，还有...“他停顿了一下，“领养申请。“我猛地坐直：“什么？“

“只是了解一下流程。“他迅速解释，翻开文件给我看，“我咨询了林医生，她说我们完全符合条件，只是...“

“只是什么？“

“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关系。“他轻声说，“至少两年。“我望着文件上那些表格和条款，突然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他想确保我们真的准备好了，不仅是对彼此，更是对一个可能到来的孩子。

“两年很好。“我握住他的手，“我们可以用这段时间...练习。“

“练习什么？“

“当父母啊。“我笑着指向小雨留下的画，“先从咖啡馆的'家庭日'开始怎么样？“他眼睛一亮，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记录想法：“我们可以邀请附近孤儿院的孩子们，教他们简单的咖啡知识，还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我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他为了给我送一本书而翻墙进入校园的往事。那时的莽撞少年如今成长为一个会仔细规划未来的男人，但眼中的热忱丝毫未减。

夜幕降临时，我们锁上咖啡馆，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街灯一盏盏亮起，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颜书恒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

“差点忘了。“他递给我一片梧桐叶，“今天的。“这是我们的小习惯——每天收集一片梧桐叶，标注日期和地点，夹在相册里。今天的叶子特别漂亮，边缘微微泛红，像是提前感受到了秋天的气息。

“知道梧桐叶为什么这么坚韧吗？“颜书恒突然问，手指轻抚叶脉，“因为它的叶脉是网状的，相互支撑。“我仔细观察那片叶子，果然看到错综复杂的叶脉网络，每一条都与其他相连，形成一个完整的系统。

“像我们。“我轻声说，“经过这么多，依然站在一起。“他将叶子收好，然后捧起我的脸，在街灯下给我一个温柔的吻。远处传来隐约的钢琴声，像是某个咖啡馆还在营业。我们的脚步不自觉地跟着节奏慢下来，在这个普通的夜晚，跳着一支只属于我们的舞。

回到家，这个曾经只属于我，现在是我们共同的空间——颜书恒打开一瓶红酒，我们坐在阳台上，望着城市的灯火。

“敬未来。“他举杯。

“敬我们。“我与他碰杯。

红酒在杯中荡漾，映出我们模糊的倒影。这么多年的时光，多少分离与重逢，多少欢笑与泪水，都融在这一刻的宁静里。我知道前路还会有挑战，也许还会有风暴，但只要我们像梧桐叶脉那样相互支撑，就没有什么不能一起面对。

夜风轻拂，带来远处梧桐树的沙沙声。颜书恒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戒指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个充满可能性的夜晚，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着，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