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思考着还想问她的问题：“为什么要说2048的死亡背后另有真相？这不可能只是你们引导我来到这里的理由。”
她无奈地叹口气：“怎么不可能呢？我们都是一群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那只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利用了就利用了。”
我看向仓库墙上“人性万岁”的标语，冲她摇摇头：“我见过孤儿院的孩子们了，他们都说你们是好人。”
她诧异地看向我：“你就这么相信我们吗？”
我摇摇头：“我只是信任那些孩子们而已，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她失笑：“好，那接着回答你的问题。为什么选中了你，其实我们不是选中了你，而是选中了你的母亲。她，是我学生的学生。她就是在追查她老师的案子时被算计的。你不是想找到她死亡的真相吗？我能帮你，我想这是双赢，而并非对谁的利用。”
我用手捂住脸：“时间不是还有两个月吗？两个月之后，我再给你答复。”
她笑着摇摇头：“不用着急。接下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说祁小雨的死背后另有隐情，给你看个东西你就明白了。”
她拿出一个看上去像是铭牌的东西，打开后把它插入了一个老式的电脑，屏幕切换，显示出一系列数据流和监控画面。我认出其中一些是雍禾工厂的车间，日期都是997年9月至10月。
我看着那些画面皱着眉，这些都是以第一视角拍下来的，是祁小雨拍下来的？林楚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疑问：“这才是祁小雨被灭口的真正原因。”
我摇摇头，看着眼前的画面，我找不到原因。“恕我直言，这些看上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生产工序。”
林楚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后调出了另一个视频。“祁小雨发现了比原料倒卖更严重的事情。看这个。”
画面中，2048——祁小雨躲在原料箱后，镜头对准仓库角落。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将某种银色液体注入原料桶中。其中一个转过头，我认出了那张脸——现任董事会成员之一，基因研究院二级研究员司珏。
“他们在做什么？”我问。
“基因污染。”她的声音变得冰冷，“通过污染售给二等员工产品的原料，使二等员工的基因序列发生异变，以此来确保他们的后代永远无法通过基因检测晋升为一等员工。”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这不可能……太一主脑会……”
“可太一知道。”她关闭了视频，“或者说，有人修改了太一的核心算法。自159年前开始，太一的计算结果就出现了0.003%的偏差。”
这个数字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放在管理整个国家的智脑上，这意味着千上万的生命。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害怕我会将谈话的内容泄露出去？”我问她。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了。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和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而且，如果你没有这份心思，你大可以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举报给特调局，不是吗？”
我沉默片刻：“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你们都不害怕我被太一和董事会监听吗？”
“你的终端芯片已经被我们替换过了，所有孤儿院的小孩子的终端芯片都被我们替换成了无法监听和直接操控的。”
我叹气：“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搞了那么多事。”
她无奈摊手：“这是你的第四个问题，其实，在我的预想里，你应该更早一些问出这个问题的。让权力回归于更多数人的手中。或许，在从前太一主脑是绝对公平的，可是现在董事会已经将权力从太一主脑手中篡夺了。人都是有私心的，权力一代又一代地在他们手中叠加，他们早已被权力蒙蔽了双眼。”
我知道，从九岁进入孤儿院之后我就明白了。孤儿院里也有等阶，二等员工的遗孤即使很小也要承担着做杂务的工作；而一等员工的遗孤，纵使已经快成年了，依旧可以什么也不做。我一直帮那些孩子们做事，便被那些一等员工们排挤。那就是一个缩小的社会。
我摆正了神色：“我会认真考虑的，多谢你的解答。”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们那么早就开始算计你而恼怒呢，将这样的责任放在当时才九岁的你身上，实际上是我们自己的不作为和无能，其实我们也界定了你的人生。无论两个月后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会在此刻向你表达我们的歉意。”如果细听，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我长出一口气，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座仓库。
“咔哒”我走后，一个脑袋从暗门里探了出来。“林老大，你……还好吗？”
“小寻竹啊，我没事儿，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明明没感觉时间过得有多快，她就一下子成长了这么多。”
寻竹望向门外我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其实上一次我就想问了，她是在孤儿院里帮过我的那个小姐姐，对吧？只是她，似乎没有认出来我。”
林楚轻笑一声：“她会认出来你的，何必着急呢。”
“说的也是，我何必心急呢。”
从寨城的仓库离开后，我直接回了公寓。我的脑子里装满了祁小雨和司珏的事情，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在梦里，我见到了我的妈妈。她出任务前和我说再见的场景：
她逆着光，向我伸出手：“宝宝，我们要去出任务了，你要乖乖待在家里好不好？”
“好！那回来了，妈妈要给我带好多好多的糖果呀。”我听见了幼时我的声音，我看见幼时的我撞进了妈妈的怀里。
“好哦，那宝宝要乖乖听话哟。妈妈要和爸爸出门啦。”她紧紧地抱着我，像是在贪恋最后一次见面一样，良久，她放开了我。
爸爸蹲下身摸摸我的头：“我们要走啦，和妈妈还有爸爸说再见吧。”
“妈妈再见，爸爸也再见。”小小的我，挥着手和他们两人告别。而长大的我，在他们身后默默地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