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丽匀说：“羊，有个不错的学生，给你带！”
我都会说：“不行啊，高考结束之前我没有时间啦。”
其实，我哪里是没有时间，我只是想半躺而已，挣点能糊口的钱我就没啥动力了。
与挣钱相反，我对上课的要求却越来越高，我喜欢那种完成挑战后，自我似乎上了一个台阶的成长感。
人脑不是机器，人脑的成长不是堆积与计算。人脑在运作的过程中有太多情感与非理智的东西在运作，我喜欢这个过程。
但是学生未必喜欢。
比如李清华，他已经不止一次抱怨上我的课无聊了。
说句心里话，我也希望这明明是双胞却变成了表兄弟的孩子可以拆开来上，各上各上的。
两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独立思想。
王清华只是想稳住成绩，然后可以利用其他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喜欢研究风筝，没事儿就琢磨怎么让风筝飞得更远，更高，更平稳，因此让他俩休息的时候，王清华就会拿出一个文件袋，里面装了满了他画的风筝结构图纸，细细的琢磨，细细的改。
李清华的想法不一样，他觉得读书没意思，他讨厌妈妈约束他，向往自由的生活。
我问李清华，你觉得自由的生活是什么，不用想，他就可以干脆地告诉你，不读书，不做作业，想睡就睡，想玩就玩儿。
王清华每每听听李清华的说法，都会不由自主地打击他：“想干嘛就干嘛，咋想得那么美？你吃啥喝啥玩啥？”
李清华说，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王清华又问：“那些东西从哪里来？”
李清华：“我妈买呗！”
王清华：“你妈死了呢？”
李清华：“我没死，我妈就不能死。”
然后，话就被聊死了，王清华就不再理李清华，埋头做起自己的事来。而李清华却懒洋洋地趴在桌子无精打采的样子。
因为课程越来越难，李清华渐渐有些跟不上了。李清华他妈很着急，找丽匀谈了好几次，丽匀说不行的话所有的科目还是让王清华自己上一对一。
妈妈最终没同意，并不是因为费用，她也不缺这点钱。她自己的私车就有两辆，一辆宝马，一辆奥迪。她主要还是想让李清华跟王清华一起，让王清华的优秀带动一下。
丽匀问过我的意思，我直白地说，那孩子上什么都没有用，因为他根本不想学。
“学科类的不行，就学点舞蹈啊乐器啊啥的？”丽匀说。
没想到，她的提议遭到李清华妈妈的反对：“学啥都一样，只要稍微费点力气，他都不愿意。非智能的活动，因为门槛低，更卷得厉害，要想学得名堂出来，也不是省心的事，清华哪像能吃苦的人？”
从李清华的情况来看，他不属于被压制或者被剥夺的类型，他就是单纯想玩，不想要任何约束与压力而已。别说人类，这个，就连动物都没法达成这个心愿。
很多人以为所谓的官二代，富二代就有这样的命，这种想法完全没有事实依据。无论是什么二代，都要面临活着的问题，不过大家所面对的问题不一样而已。
所以，李清华的梦想在这个世界是没无法完成的。
这会儿，李清华又开始捣蛋了，初三的学生，长得牛高马大的了，可看他的行为作派，跟个二三岁的孩子也差不多。书桌上被他用各种颜色的笔画得一团糟。
“能不能好好上课？一会儿你妈看见了，晚上回去又要收拾你了。”王清华提醒到。
“你管我！”李清华趴在桌上，斜眼瞪着。
我把一张草稿纸递给李清华，他用手一下子扒拉开：“不要。”
这种情形，很多老师都会饶过他，只要他不打扰另一个学生就可以。但我不行，我不能接受。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把刚刚放到他桌上的草稿纸拿过，开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教他。
王清华已经开始做试卷的第二面了，李清华的试卷仍然一片空白。
我加快了讲话的速度，声音也放大了一些。可能是我的节奏与气势吓跑了李清华瞌睡，他不得不抓起笔跟着我的节奏。
等我停下来，他使劲地呼了一口气，说是太累了。
那次周测，李清华的物理第一次过了85分的线，妈妈开心得不行，买了一只大西瓜过来犒劳我们。
好景不长，第二周，李清华竟然请假了，说是生病了。
我给王清华一个人上完课，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玫瑰正在和一个家长聊什么，见到，她同我招招手：“高老师，你去办公室一趟，校长找你。”
走进丽匀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电脑上忙活，见我进去，赶紧示意我坐下来。
“羊，等我一下，手里有一点紧急的事，处理完就好了。”她说。
我点点头坐下。
不一会儿，她忙完手里的事，走了过来。
一坐下，她就像安抚似的对我说：“羊，先给你提个醒啊，一会儿不准生气。”
看来，她这是提前给我做心理建设，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都这把年纪了，你用不着搞得这么吓人，我不是那种脆弱的小姑娘了。”我说。
“那倒不一定，脆弱不一定与年龄正相关。当然，我不是怕你脆弱，我是怕你生气！”她说。
她这么一说，弄得我都有点不耐烦了，希望她赶紧说事儿。
事情出在李清华身上，李清华坚决要换老师，要不他就不上课。问他理由，他说是听不懂我上课讲些什么，而且我讲课也不生动。
总之，李清华给了我差评。
“开始妈妈是不同意的，自从跟了你，李清华成绩都在提升，而且上周还考了85分，在他们班很不错了。所以妈妈觉得跟着你才放心。”丽匀说。
“不上就不上呗，我还懒得教他呢！”我说，我也不想掩饰我对李清华的情绪。
虽然已经提前打了预防针，我还是气得七窍生烟。
丽匀感觉到了我的恼怒，她小心翼翼地说：“说好不生气的，你的水平我们都知道，连李清华他妈都说你教得好。可现在这些孩子，家长实在是没办法。”丽匀说。
青春期成了一个无法打破的铜墙铁壁，大家都害怕，这个阶段如果孩子有点风吹草动，谁都害怕被扣上一顶大大的帽子。
“你看看，我也没想到，李清华他妈看上去很严厉，甚至有点凶，可是还是没能顶住李清华的哭闹。他妈说，万一孩子干啥傻事儿就麻烦了。”丽匀说。
“不识货！现在的孩子哪里还分得清香臭！”不知道什么时候玫瑰闪了进来，她接上丽匀话感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