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临山。
山顶深幽处。
一声压抑许久的低吼从远处传来,纾解出不少怒气,夏满月骤然惊醒。
夏满月抱紧身边人的胳膊,身子抖了两抖,轻轻唤了一声边山月,“山月。”
边山月拍拍夏满月的肩膀,安抚道:“夏姑娘不用害怕。”
外边余音久久未散。
“他在反抗。”织榆睁开眼,抬眸间,映入她眼帘的是边山月瘦削的下颌。紧接着,随着视线转移,她看见了边山月颈部的陈年旧伤,那是一道横切在喉结上侧的疤痕。
直到边山月低下头,看向织榆,笑意盈盈地说道:“织榆姑娘,你醒了。”
“嗯。”织榆瞬间收回目光,撑起身离开边山月的腿,背靠着墙壁,重新闭上了眼。
边山月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偏头询问织榆,“织榆姑娘感觉如何?”
织榆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看向边山月,只说了一个“你”字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挪开了眼,看着前方,自言自语地说道:“老眼昏花。”
“什么?”边山月未听清织榆的低语,她也没有细想织榆说了什么。
想到织榆此刻正处于灵力锐减的状态,边山月轻声提醒道,“织榆姑娘,请你一定要记住,不论你是何方神圣,下次再遇到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不必用灵力强行将我唤醒。”
织榆默不作声,边山月也不清楚织榆是否听进去了,她嘱咐道:“织榆姑娘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山月……”夏满月紧紧挨在边山月身侧,搂着边山月的手臂,“他来了。”
边山月抬起头望向卿喆,见卿喆的面容平和,眸中汹涌的杀戮之意消失殆尽,她意识到是卿喆原本的灵识开始占据主导,控灵术暂时失效了。
卿喆居高临下地看着拥作一团的三人,瞥过夏满月后视线短暂的停留在边山月身上,最终看向织榆。他走上前,微微俯下身,两指抬起织榆的下巴,迫使织榆看向自己,仔细端详了许久,说道:“真不知道他要你能做什么?一块破石头而已,炼化做燃料吗?”
织榆微微扭头,挣开卿喆的钳制。
卿喆叹一声,直起身,俯视着织榆,“小石头,你别费力气了,我已在这里设下屏障,你无法获取到外界的力量。”
织榆撇头看向一旁。
卿喆抬手,将边山月带到自己身侧。
夏满月喊道:“你要做什么?”
此时,织榆也猛地起了身,但一瞬的黑暗袭来,她扶着墙缓了缓,咬牙道:“你放开她。”
卿喆看了眼边山月,同织榆笑着说道:“安心,我只是想同这位故交的小徒弟叙叙旧,谈谈心。”
……
卿喆将边山月随意地丢在地上,几番踱步后,俯视着边山月说道:“告诉我,如何才能查阅魂录?”
“魂录?”边山月诧异,不解道:“魂录乃冥府重要文书,连府君都不可以随意阅览,外人怎能轻易翻查?”
“你既无法助我查阅魂录,那路雨筝呢,他是扶穹山的神,他总有能力打开那魂录吧。”
见卿喆垂眸,笑得瘆人,边山月说道:“卿喆公子神通广大,难道不知这魂录现在是由何人看管?”
卿喆轻启薄唇,缓缓道:“嬗岚。”
“据传言,嬗岚少君接手冥府事务后,行事作风较之府君更为强硬,是六界中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就连自己的至交犯下错都会毫不留情地给予重惩。”边山月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虽然山神大人是神,按世俗规矩,地位上应是高于嬗岚少君,但依照嬗岚少君的脾性,她是不会轻易借出魂录的。”
卿喆盯着边山月,脸色阴沉,似是有无尽的怒火将要倾泻到边山月身上,他审视着边山月,压着声说道:“那又如何?”
“卿喆公子心里明白,故人已逝,而如今兴师动众地贸然前往,于卿喆公子而言,此举必会惹来大祸。”边山月站定身子,又退了一步,拉开与卿喆的距离,悠悠地说道,“卿喆公子应当掂量一下,想一想自己是否能够承受招惹了嬗岚少君的后果。”
卿喆抿着唇,沉默良久,看着边山月的目光中有了许多狐疑。卿喆自然知晓嬗岚这个人不是他可以冒犯的,但边山月说话时的神情令他异常不适。即便边山月比卿喆矮了一个头,可当边山月柔声细语说话时,眸底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肃杀之意,让卿喆不由得开始重新打量边山月。
边山月缓了缓,闭眼睁眼之间,眸里仍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她继续说道:“卿喆公子是妖族,理应能感受到族人的气息,既然感受不到所寻之人的气息,想必那人是早早入了轮回,现在已经获得了新生,公子莫要纠结下去。更何况魂录是不轻易记载姓名,只要不是犯下滔天罪孽的,亦或是执念太深,每个人都是可以在奈何顺利过关,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卿喆看向边山月的双眸中有一闪而过的痛苦,咬牙道,“你说得倒轻巧。”
卿喆转身,留给边山月一道背影,他说:“消失不见的人最为潇洒,几入轮回之后,便能将过往的一切抹得一干二净。”
“我宁可她被魂录记上一笔。”
卿喆倚靠在桌边,笑容惨淡,看向边山月的眼神逐渐狠厉,“你灵力低微,却能使出路雨筝独创的结印,想必他教你的不止一点吧”
“我虽是记忆不全,但我可以肯定我与山神并无关系。”边山月静静地说道,“至于我为什么会扶穹结印,我现在无法给公子答案,若卿喆公子能再仔细回想一下,难道会看不出我当时的手法极为生疏?”
卿喆沉默着,无端笑了一下。
边山月一时间猜不准卿喆的心思,故而马上噤声,悄悄地开始观察卿喆的神情。
卿喆走上前,一步步靠近边山月,眼中的探究之意愈发明显,直到边山月跟前,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只是看着边山月。
这一行为让边山月觉得冒犯,她不禁蹙眉,抿着唇,低头思索自己能逃离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