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质问

圣池之殿内气氛骤然凝结，如同坠入一口死井。

池水幽幽荡漾，泛起一圈圈诡异的波纹，仿佛冥冥中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正缓缓睁开沉睡千年的眼。

我尚未来得及出声，墨灵与墨小柔却早已在圣池两侧狭路相逢，灵力交织，符文如蛇影缠绕，于空中暴起光晕一片。

两人对峙之间，原本恭谨沉稳的面孔，俱露出几分难掩的焦躁与杀机。

“你隐瞒太多，一路太顺！”

墨灵嗓音低沉，神情犹如深渊幽火，冷峻得令人发寒。

“从石门开启到浮雕识别，再到禁阵操控，哪一处不是你预先准备？”

墨小柔冷笑，一缕碎发垂落颊侧，被池中光影映出幽青色。

“真是可笑，你来得比我还早，居然质问我？若不是你在通道中悄悄调换灵位，我们如何会误入那条混血符道？”

她话音未落，掌心猛地劈出一道灵符刃，带着阴冷破空之音，直逼墨灵心口。

“住手！”

我一声暴喝，右手迅疾探入怀中，指尖划破掌心鲜血。

缚魂刃残片嗡然现形，锋芒吞吐，青红光焰交织如蟒。脚下灵步一掠，站在两人之间。

符力炸裂的余波扑面而来，强如猛风震鼓，我强压住体内血气翻腾，缚魂刃前端微微一颤。

寒意自刃沿着指骨蔓延至肩膀，却将两人生生逼退半丈。

墨灵眸光一寒：“你挡我做什么？”

我紧抿双唇，“现在不是你们内斗的时候，珠还没拿回来，九九已经快撑不住了。”

她们皆是一愣，视线投向我怀中的九九。

她早已瘫软，气息微弱，睫毛上凝了一层细密冷汗。

那张素来倔强的脸上，此刻却毫无血色，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沉入黑暗。

“混血……墨蛇……”

她轻轻呢喃，声音若风中残烛般摇曳。

墨灵眼神一变，迅速蹲下身来探查，指尖贴上她额心符骨处，只觉体内灵息翻涌不止，血脉杂乱如絮，仿佛数条不同脉络在身体中撕扯纠缠。

“她……她不是纯人类血统？”

我心头猛然一震，某种几日前浮现过的猜想瞬间拼凑完整。

嫘欣曾试图完全占据她的身体，但未能彻底融合；她曾于古遗迹符骨窟中独自安然穿行，无符阵拒绝；而她从未修习墨族灵术，却能感应符阵逆转。

这些种种，如今终于有了解释。

她不是被嫘欣侵蚀。

她本身，就是混血的容器。

她是墨蛇之血的延续者。

圣池池水忽然泛起更大幅度的波纹，不再似先前那般轻缓温和，而是宛如被什么庞然之物触动。

从池底往上翻涌，浮动的符文如墨线游走，竟结出一张巨大的咒网。

水雾升腾，寒气凝霜。

“你们看……”

墨小柔声音颤抖，指向池中央石台上的那具干尸。

它原本盘坐不动，身形僵直。

可现在，它的双臂缓缓抬起。

指骨咯咯作响。

随后，那具蛇首人身的尸体，缓缓睁开了眼。

那一双眼睛并非人类眼瞳，而是竖瞳嵌入墨玉的孔中，泛着金绿幽光，直视而来时，如同万年蛇王凝视凡人，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威压与古老。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几乎握不住缚魂刃。

干尸的嘴唇缓缓开合，声带沙哑得如同磨石，吐出一连串模糊难辨的咒音，然而，我们却全都听懂了。

“我……墨蛇……后裔……”

空气刹那凝固，仿佛万物都停止了流动。

“你……们……扰我沉眠……有何目的？”

那声音带着古老的节律，如钟声击打在心头，几欲令人格破魂裂。

墨灵强撑着上前一步，眼中仍难掩震骇之色：“你……是墨蛇族？”

“圣池……为何有你守护？”

干尸微微颔首，头颅动作僵硬，仿佛关节早已锈蚀：“因……此地……是我一族最后的净地。”

他顿了顿，蛇瞳慢慢扫过我们，最终落在我怀中尚未苏醒的九九身上，眼中光芒微微闪动。

“她……她体内……有我族血脉。”

“你们……是谁？”

“为何而来？”

我缓缓将九九放置地上，抱拳拱手，声音沉稳而缓慢：“我们来自外域，因墨玄珠而入此。有人窃珠，欲借其破开蛇颅山封印，引发新一轮的蛇人祸乱。”

“你体内的珠……是否正是墨玄珠？”

干尸闻言沉默良久，池水渐渐归于平静。

“那枚珠……曾由墨婉托付我族，代为守护。”

“我名墨聆玄，墨族长老与蛇人王之子。”

“千年前，两族和约破碎，我母族全灭。”

“我父血亦不容于蛇人，被逐于灵渊。”

“自那日起，我伏于圣池之底，封印墨玄珠……誓防两族再战。”

墨小柔脸色如纸，整个人似乎被打入万丈冰窖。

“可……你是墨族叛种……为何我姑母信你？”

干尸抬起一指，指向殿壁角落。

“她……信我血未死。”

顺着他手指望去，我们看到一副斑驳浮雕——上面赫然是墨婉亲手将一枚珠子嵌入干尸额心之中。

墨灵低声道：“她自愿……将墨玄珠托付他……并非镇守者，而是赎罪之人。”

我咬紧牙关，只觉那块古老的图腾像是将整段尘封历史砸入眼前，沉甸甸压在心头。

干尸缓缓收回手指：“她……欠我族太多……她之死，非你等所料。”

“我以命镇珠千年，今日苏醒，是因……珠动。”

“珠动……意味着有人已尝试开启……蛇颅山。”

“她，混血……是钥。”

那目光再次落在九九身上，仿佛在确认什么。

我深吸口气，声音低沉道：“她名九九，曾被蛇人妖姬附身，却未被同化，因血脉冲突濒死。”

“您可知……她为何能承受两脉之力？”

墨聆玄望着九九，久久未语。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如磬石碎裂。

“因……她非凡人……”

“她体内……另有其源。”

“她……是你们这一代唯一的‘合脉者’。”

我一怔。

墨灵和墨小柔皆神情骇然。

干尸轻轻一叹，声音带着某种深沉的苍凉。

“合脉者……命归一战。”

“你等……需速前往蛇颅山。”

“我力将尽……珠……归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