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恋这件小事

我从没想过我会在一次赶鸭子上“班了”架的英语比赛中邂逅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喜欢的女孩子。

那个英语比赛,实际上应该称之为英语故事比赛,发生在四年级,忘了是什么原因,不过那年需要多搞些活动的由头也委实很多,毕竟那是不平凡的2008年。哦对,我想起来了,应该是由于伟大的北京奥运即将举办所以迎奥运。反正不是因为喜迎金融危机就是了。

说起金融危机,08年的股市崩盘直接导致了我的一位朋友家庭的破碎。他家本来以炒股为生(后来我才知道这应该叫职业炒股人),直到那次全国性的股市大崩盘,他家一夜之间亏进去一百来万,他的母亲,一位我曾在他生日时去他家里参加生日会时曾见过的和蔼的妇人,在亏损后的第二天一早被发现出了家门,随后就此失踪,再无下落。

从此,我对股票和操纵股票的人深恶痛绝。

说回这个英语剧比赛,我一开始并不明白我为啥中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亲爱的英语老师简单粗暴的采用了成绩排名法:英语成绩由高到低,择前五名去。

等等,诶这这这……这不对吧?不该是让大家朗读背诵英语课文什么的,然后让最流利的人上场吗?那是英语短剧比赛不是英语成绩比赛啊喂!

这次事件再一次给我上了一课:用一刀切的方式解决问题是不可取的。

排练的过程自不必说,可以说是磕磕绊绊,这也让我头回意识到了:英语说得流畅和英语成绩好实际上未必完全挂钩。但好在还是赶在比赛之前排练得基本流畅了。

我记得我们排练的那个剧是个童话剧,叫三只小熊。可能现在的小朋友们已经不知道类似的童话了。显然,在南抖北快的影响下,现在的孩子已经基本不看童话了。我个人甚至觉得如果把诺老嗨几部曲什么的改编成英语剧那一定会有现在的小朋友们抢着上台表演。他们一定会争着用哪怕磕磕绊绊的英语问对方的头为什么尖尖的,或者不停的问人家那我问你那我问你那我问你……或者圆睁着眼睛跟人家说再说我申气了!再说我申气了!诶实在不行,直接来句“平壤可能举办奥运会,但平壤举办奥运会有点不可能”那节目效果也会相当爆炸。

但很可惜,我读小学那会儿,常熟阿诺应该还只是个被霸凌的小胖子,所以我们只能选择三只小熊之类的未必出彩,但绝不出圈的小学生专用剧本。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天,2008年6月3日。那天我戴着一个很憨批的熊面具,坐在礼堂的第八排等候着上场。

“好可爱,你是小熊吗?”

我永远忘不了这句话。

后来,有人曾经在我面前很轻蔑的说:女人是什么?女人如衣服,女人跟粮食没两样,遍地都是,随时能吃。

当时我并未过多评价,因为人各有志只能求同存异。但如果这个人穿越到2008年6月3日,然后在我面前说这句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扇他一大耳刮子,然后告诉他:臭傻逼,衣服和粮食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好吗!!!

我至今忘不了我当时看到了什么:下午的阳光穿过礼堂窗户外那颗老槐树新抽的嫩芽,在一束活泼的马尾辫上织出细碎金箔,发梢微微打着卷儿垂在雪白的衣服领口。水蓝色蝴蝶结发卡别住一侧的头发,就像一只真正的凤尾蝶落在乌檀木上,露出光洁的额头下两弯黛青的眉,耳垂上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让人我想起太公书房里那幅宣纸画上的工笔花茎。杏仁状的眼睛盛着琥珀色的光,瞳孔中倒映着一个戴着小熊面具的二傻子,眼尾却天然上扬,像工笔画勾出的海棠尖。她看着我笑,笑起来右颊会先陷出梨涡,唇色是沾了野草莓汁的淡粉,下唇中央有道可爱的竖纹。而此刻,这张长的很是得天独厚的脸的主人正拿手在我的眼睛前挥了挥,挽起衬衫袖管露出的手腕似一截白瓷勺柄:“小熊小熊,你怎么了?怎么呆呆的?”

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她但凡问我句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要戴这个面具?都不至于此。

可她问的是:你怎么了?怎么呆呆的?

或者确切来说,于她而言,问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是她,我就认栽。

“我……你……”

很遗憾,当时我的大脑已经被她的脸和话冲击得彻底宕机。因而我只能结结巴巴的说出这两个字来。我惊讶于我本来挺溜的嘴皮子为什么突然之间不灵了,但后来想想,这又在情理之中。

好在我的队友们终止了这份尴尬,他们拍拍我,表示我们该上场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简直就是我的超神时刻,虽然我们组的其他成员仅仅只能称得上正常发挥,但我饰演的活泼小熊的精彩程度无论从各种意义上说都碾压了在我们之前上场的任何一组人。在鞠完躬下台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们稳了,一等奖没跑了。

“小熊好棒!真厉害!”

刚回到座位上,身边女孩的惊喜夸奖便让我的大脑再次陷入宕机,直到她问我名字我才再度清醒过来。

“我叫陈末。耳东陈,末尾的末”

“楚芸,楚汉相争的楚,万物芸芸的芸。你的名字真谦虚,你这么厉害,哪有一点儿末尾的样子?”

“哪有……”我挠挠头,随即便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诶,你是新转来的吗?”

“是啊,刚转来不久。在三班,你怎么会知道?”

我心说我当然知道,我在这破学校读了四年书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一个我没见过的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必是转校生无疑。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聊了很多,什么都聊,但基本都是我听她说,她说着她之前在上海读书的事情,眉飞色舞,我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想着不知道黄浦江是不是比我们市区那条浦江还黄所以才叫黄浦江。

很多年后,那个下午的场景,言语,都让我闭着眼睛就能在脑海里回放画面。我毫不怀疑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没有之一的那种。

即使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但我依旧毫不怀疑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