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许多贵族子弟们张开着嘴巴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昏迷的时候倒像是睡了一场好觉。
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做的事情就是再次挑战这些碑文,隐隐有些羞愤,他们不服。
于是就有结伴同行的贵族开始追着,拦截从台阶上掉落的身体。
“哎哎,小心点啊,这位可是斯科彼特家族的大少爷,帮忙拦一下,可别碰到他脑袋了。”
大家都很有礼貌地将脚轻轻挪开,躲开了这位大少爷的身体。
可没有给自己留下碰到这位大少爷脑袋的机会。
下面蓝袍教士的话还犹在耳畔,要是不想这位大少爷日后留下什么难以言述的隐疾和自己产生什么关系,就最好离他离得远远的。
那些彼此约定好互相帮助的同行贵族也不是什么善良的天使,就算要拦人,也要等着人滚了几圈再拦。
毕竟这人昏迷得跟一头死猪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次,昏迷后而想要继续挑战的人还有一半,台阶上依然会响起有人叫喊拦截身体的声音。
但这种声音少了许多,也没有了什么声量。
第三次,“哎哎,小心一些,这可是个贵族少爷!”
然后这些同行的贵族伸手将人拦下,提着这人的衣领,将人稳稳当当地扔到了台阶上。
第四次。
“哎哎,小心,这可是个人!”
伸出脚,一脚将那滚动的人的身体抵住,伸手拖着这如同死猪的身体放在了台阶上。
这个时候神山上继续观摩碑文的人数已经只有十几个了。
第五次,这些约定好相互帮助的同行贵族们叫也不叫了,只是象征性地哎哎了两声。
随后一脚抵住昏迷的人的身体,轻轻一踹,昏迷的人像是被抚平的羊皮纸一样躺在了台阶上。
第六次,那些昏迷贵族的身体从上面一直滚到了最下面,转了不知道几十个圈,脑浆都差点抹匀了,但还是像个死猪一样昏迷着。
约定好互相帮助的贵族少爷慢悠悠地从走下山,又将那人捡了起来,拎回山上。
第七次,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偌大的山上依稀只能看到四五个人的身影。
教廷内这一届最强的塞德里克从嘴里吐了一口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依然在坚持的某个人,虽然心有不甘,但身体已经完全虚弱的他最后只能在朋友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
第八次,兰德感觉口齿之间略有温意,摸了摸嘴角流出的猩红色液体,心中依然平静。
在这冥想了一天的酒红色头发的少女终于站在他面前辞行,眼中带着丝丝歉意。
“曼哈斯顿院即将和其他的院系比赛,我不得不回去准备。”
看着兰德已经无比虚弱却依然坚持的画面,她心中敬佩无比。
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理解碑文,并且踏上神山五十米的人,古往今来,只有三个。
与这三个人相比,其余都是碌碌平凡的人。
既然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如此,那无法理解碑文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依然有人坚持。
这种人既然做了绝大多数人所不能做而且不敢做的事情,那他就值得敬佩。
不过眼前的并非是一个陌生人,兰德是她的朋友,所以她不能像是远观陌生人一样只需要敬佩就可以,作为朋友,她希望自己朋友的前程更好一些,放弃一些固执对于未来更有利。
敬佩一个人很容易,为一个人着想却很难。
琳塞亚不擅长劝人,嘴唇抿了很久,终究敌不过想要开口的想法。
“我觉得想要爬上超凡的顶峰可以有很多途径,位于西部荒漠的白塔,超凡之力如同白昼,将黑夜照亮,那里永无黑夜。”
“极北之地有雪境,冰封世界三百年,据说可以冰冻一个人的所有时间,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达到永生的境地。”
“还有位居大陆中央的魔塔,那里具有世界上最顶级的魔法师,手持魔杖,弹指之间,一个术式就具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这些话说得应当是真的,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这么一些强大的组织,但是有一件事也是真的。
那就是没有什么组织能够比教廷中的内廷更为强大了。
所以就算琳塞亚觉得兰德可以退一步去寻求其他方式走向兰德想要走的路,可是兰德想说:不好。
既然世人都说内廷难以进入,神圣石碑上的碑文难以领悟,他偏要试一试,这个事情到底有多么难,神明遗留下来的东西难道是与人类的思维脱节不成,偏偏难以领悟?
琳塞亚看出了兰德的心思,她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就像是她想要进入教廷中的裁决司一样,这是每个人选定的道路。
就像是她,倘若有人想要叫她放弃进入裁决司,劝她世界上有更好更方便、不需要过多努力就可以达到的东西。
那她也不愿意。
所以琳塞亚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下山,她也有着自己要追寻的道路。
兰德依然在继续尝试,他摆好姿势,利用着自己长久在生死之间游走掌握的最为精妙的身体控制,使得即便在昏迷之后,重心也依然压得极为稳定,脑袋垂下,然而身体却保持着自身最为本能的直觉,竟然硬撑着不会倒下去。
昏迷了,两眼一睁,继续看。
他所能支撑的时间也来到了十秒钟,可是十秒能够感受到什么,只不过是几日时间在此间融入脑中所产生的百般变化而已。
一只水上的蜉蝣只有一日,而初生的小鹿他能感觉到两日,空腹的猎豹他能感受到三日。
然而每一种生命的时间无穷尽,每一种生命对周围的感知也是无穷尽,他所能坚持的十秒所能感受到的又能算得了什么。
想要理解碑文,那么至少也要先能看到碑文所带来的东西,他仅能坚持数秒,而需要近乎半个小时恢复,这一天时间过去,竟然也不过看了几分钟。
这种看,只怕很难行得通。
兰德想到自己已经尝试了这么多次,为此口鼻流血,身体虚弱,但能够坚持的时间也只有十秒,再如何经得起风霜的心此时也很难平静了。
盘坐在地,坚硬的石阶几乎密不通风,本不应该有尘土,但不知道是风吹来周边的泥土,还是这么多年往来的人脚底下带来的灰尘,石阶上竟然积下了一层薄薄的泥土,许是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雨,泥土还略微粘稠。
兰德心中略有不忿,想要发泄出来这种感觉,就用手指轻轻在泥土上写道:“既然天要人修习观想,为什么偏偏留下的东西如同江河比之水盆,如何承载!”
略微发泄一通,兰德拖着虚弱的身体下山。
即便是想要继续和这石碑鏖战,也要养好身体,养足了精气神再来,不然如何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