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

一位绅士将差点跌倒的老太太搀住，这才没让她受伤，全程目睹这一切的艾伦松了一口气，“格林太太也太不小心了，这个年纪要是摔上一跤那可就不像年轻时候那样很快就能活蹦乱跳。”

老太太连连向那位绅士道谢，而那位绅士颇为俏皮地脱下他的窄檐礼帽，像戏剧里演的那样非常浮夸地朝格林太太鞠了一躬，并且笑呵呵地说了些什么，引得老太太哈哈大笑，忘记了刚才的惊险。

“塞巴斯蒂安先生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那么有风度还很风趣。”艾伦对那位留着两撇滑稽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赞不绝口。

小插曲结束之后，塞巴斯蒂安四下张望，最终目光锁定拉尔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径直朝着这里走来。他拄着手杖慢慢靠近的时候，拉尔才发现他一瘸一拐的，左脚有些跛。

“你好啊，帅气可爱前途不可限量的艾伦，这位是你的朋友吗？”塞巴塞巴斯蒂安摘下礼帽，他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两撇小胡子也随着他的话语有节奏地跳动，看起来非常滑稽，让人觉得很容易生出亲近感。

“塞巴斯蒂安先生，”艾伦的嗔怪道，“要是你以后称呼我的时候能把‘可爱’这个词去掉就好了，这可不是一个针对男子汉的形容词。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他叫拉尔，是一名了不起的游侠骑士……”

“你好，我叫拉尔·哈特。”拉尔主动截断话茬，不让艾伦这个骑士控再说下去，“至于职业嘛，不知道应该算是保姆还是厨师。”

艾伦一脸幽怨地望着拉尔，似乎是在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而拉尔直接选择了无视他。

“哈哈，最近游侠骑士的行业可不太景气，找个兼职养家糊口也挺好的，你说是吧，艾伦？”塞巴斯蒂安端起咖啡，一口就喝掉了半杯。

“塞巴斯蒂安先生！”艾伦也听出他在调侃自己，反驳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游侠骑士的，惩恶扬善，锄强扶弱，没有坏蛋能逃出他们的制裁。”

“是吗？”塞巴斯蒂安用餐巾将胡子沾上的咖啡擦掉，颇为不以为然，“我可从来没见过，反正坏人作恶的时候可没有哪个英雄跳出来行使正义，那群坏得流油的家伙最后要么得到不痛不痒的惩处，要么直接逍遥法外了。还是不要太过沉溺于别人来帮你伸张正义的幻想为好，自己的幸福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守护的。”

争执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者说从未开始过，塞巴斯蒂安和艾伦两个人都不是那种会斤斤计较的人，没一会儿，两人便握手言和，继续谈论其他的旅客了。

“真是一位美丽的小姐。”艾伦衷心赞叹道。

“虽然恋爱使人盲目，但是即便我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评价，伊米莉娅小姐也是一位极佳的结婚对象，彬彬有礼，冷静自持，节俭而有风度。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那配不上她良好品质的空空如也的口袋了。”塞巴斯蒂安抚摸着自己光亮的胡子评价道。

“您也太现实了，评价一个人的时候最应该看重的不是她的内心吗？物质的都是不可靠的表象。”

“爱情是美好的，用时下流行的比喻，‘就像娇艳的花一样’，可惜美好的东西往往脆弱不堪，没有金钱作为壁垒，可没有哪朵花能经得起雨雪风霜。”塞巴斯蒂安寸步不让。

被他们谈论的女士浑然不觉，正专心致志地吃着晚餐。这位年轻的家庭教师坐得笔直，一举一动都优雅得恰到好处，身上的衣服虽然都是便宜货，但是明显经过了精心的搭配，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寒酸。

她眉毛有些粗，大约是生活的苦楚所磨砺，让她的眼神看起来锐利而坚定。

虽然这位女士很漂亮，但是她的气质太过刚强，不是拉尔喜欢的类型，还是让艾伦去追逐这位美丽的女士吧。

拉尔把目光移向一边，正巧看见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从餐车入口处款款走来。时下虽然还没到夏季最热的时候，但天早已燥起来了，拉尔只穿了一件衬衫都觉得有些闷，而那个老人却一丝不苟地穿着整套正装，甚至还打了领带。

严肃古板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不时轻轻晃动的头颅还有斜觑的眼神，像是君王在巡幸自己的领地。

拉尔戳了戳艾伦的腰，他缩了一下身子，“你干什么啊？”

“那个人是谁？派头很足啊。”

塞巴斯蒂安先回头看见了那个老人，先一步回答道，“哦，那个啊，那是‘乔斯林亲王’。”

“亲王？”拉尔又看了一眼，这派头大小得是个皇帝吧？

“我们俩给他起的外号。”艾伦转头看向塞巴斯蒂安，“要不我们赶紧撤吧，趁‘亲王’大人还没开始。”

“别急，我们的新朋友还没见过‘亲王’的威风。”塞巴斯蒂安朝拉尔眨巴眨巴眼睛。

“亲王”乔斯林选择了餐车正中间的一个空位坐下，服务员一脸苦笑地走到他身边。

等到服务员将食物以及咖啡端到桌上，“亲王”的表演开始了。他嘬了一口咖啡，随即全部吐到托盘里。

“站住。”乔斯林喝住想要逃之夭夭的服务员，用餐巾擦干净自己的嘴巴。

服务员身体僵住，终于还是缓缓转过头，双手交握，垂着头，一副认命的的表情。

“在我们乔斯林家族还没没落的时候，我古斯塔夫·乔斯林的嘴唇是不可能忍受触碰这种劣质的咖啡的……”

“派头十足，是吧？”塞巴斯蒂安冲着拉尔挤眉弄眼。

“这么尊贵的嘴唇怎么能用来喝咖啡呢？应该找个镶满钻石的匣子好好保存起来，免得碰坏了。”拉尔笑着吐槽道，艾伦和塞巴斯蒂安也表示赞同。

“……最好的还是国王赏赐给我家的西北平原产的咖啡，这种劣质玩意儿真没办法比。”乔斯林摇头叹息，似乎是在哀叹自己的命运不济，“乔斯林家族居然落寞道要吃这种劣质的食物，忍受像你这种粗俗而且愚蠢的人的服侍……”

他用刀叉在自己的馅饼上面划拉，拨弄出里面的馅。

“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乔斯林家族养的一条狗都不会吃这种东西。你说是吧，小姑娘。”他拧巴着一张脸，冲着坐在他对桌的伊米莉娅说道。

伊米莉娅小姐是一位坚强而且礼貌的女士，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没有让自己的露出失礼的表情。她默默放下手中的刀叉，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算是回应。

至于那个可怜的服务员，他看着远处窃笑的同事，心中郁闷无比，心中默默祈祷列车长快些过来让自己能够脱离苦海。至于反驳这位大爷，虽然他心中憋屈，有数不清的碎碎念，但是有了另一个同事的前车之鉴。昨天另一位同事在给他送上午餐的时候，因为不满乔斯林而小声嘟囔了几句，就被他逮着骂了好半天，最后列车长拉着连连给他道歉这事情才算过去。

接到通知的列车长匆匆跑过来，经过拉尔他们旁边的时候，朝着艾伦点头示意。

微微发福的列车长满脸堆笑，和乔斯林解释了半天，终于让他不情不愿地放了整个火车公司一马。拉尔毫不怀疑，

“列车长如果没有出马，说不定整个火车公司都会被‘亲王’动用乔斯林家族的势力给消灭。”塞巴斯蒂安毫不留情地取笑乔斯林，“让我们为仁慈的乔斯林先生举杯吧。”

艾伦举起咖啡和塞巴斯蒂安碰了一下，笑道，“乔斯林先生万岁。”

安抚好乔斯林之后，列车长来到拉尔这桌坐下，他拿出手巾擦掉额头上面的细汗，“碰到这种客人真是倒霉啊。”

“这是我叔叔，乔治·格林，这辆火车的列车长。”艾伦向拉尔介绍道，“这位是拉尔·哈特，我新认识的朋友。”

服务员将乔治的晚餐端上来，和拉尔他们吃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从他上车开始就一直不得安宁，我在火车上工作几十年了，像这么难缠的客人还是头一回见。”乔治对乔斯林的古怪和烦人耿耿于怀。

“虽然乔斯林很讨人厌，但是有件事他没说错，列车上面提供的三餐未免也太难吃了。”塞巴斯蒂安说。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但凡说了算也不用吃这些玩意儿。”乔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董事们希望提高利润，但是车票涨价乘客们又不乐意，那不是只能在别的地方做文章了。据说他们还在讨论要不要给普通车厢安排站票。”

晚餐过后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车厢。艾伦发现拉尔的车厢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吵着要搬过去和他一起住。拉尔当然不愿意了，一番言语交涉无果之后，最终使用身体对抗将艾伦赶了出去。

列车上娱乐活动有限，所以每次列车到站时停靠的那段时间，很多乘客都会选择走到站台上吹吹风。不过拉尔没有出去，他躺在床上想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间，他迷迷糊糊被一阵争吵声唤醒，昏昏沉沉走出房间，发现是隔壁的乔斯林在为难列车员。拉尔要了一杯温水，喝了一口就再一次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拉尔唤醒，推开门一看，是艾伦来叫他吃早餐。

“干嘛锁门啊，我推了半天都没打开，害得我只能敲门，手都给我敲疼了。”

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锁门是对的了，要是没锁门岂不是被你长驱直入了。拉尔心里吐槽。

一番简单的洗漱之后，拉尔和艾伦来到餐车，他们来得比较早，餐车里还没有来用餐的乘客。

“你快看！”艾伦急促地呼喊。

拉尔转头，墙壁上偌大的白纸上面鲜红的字体映入眼帘：

“克拉克森·梅洛恩，今夜你将与自己的罪恶一同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