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请饭

“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呸!”

吴四宝挂了电话,把腿往桌上一架,一抖一抖的,生闷气。

爹死娘嫁人,各顾各家人。

真要是有的选,他也不想和料善翻脸,但特么没钱啊,日本人又小气吧啦的,不找点外快怎么办?

料想这个料善也不会因为这台车真跟他翻脸,屁大点的事而已,偷的又不是他的车!

滴玲玲,滴玲玲,电话铃声又响起,吴四宝还以为是料善打回来想过嘴瘾,晾了晾才接起来。

“喂,料善,我说你又来找骂是不是...你说什么?跟丢了!”吴四宝猛然坐起:“人呢?你们干什么吃的!”

电话里面说道:“哥,天太黑,一下子这么多人一起放出来,没认准人,我问了弟兄们,都跟着人呢,确实没人跟到那个郑良材的,按道理不应该啊,我猜是不是人还关在里面没出来呢?”

“放屁!用你的脚趾头想想,料善这么多人都放了,会留个雷给自己么?还不快找!找不到我扒了你们的皮!”

啪,吴四宝挂了电话,指着办公室里的人呼喝:“都别闲着了,那个姓郑的丢了,我打赌他不敢出租界,他身上只有一份证件,你们去旅馆,码头,车站,挨家挨户给我找,必须把人给我找到!”

“是!”

......

一个小时后,没找到车丢人现眼的料善送了顾砚声出酒楼。

“顾老弟,你也别急,虽然一时半会没找到,但我肯定会督促手下接着帮你找车的,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那就麻烦料总了。”

“客气什么,我派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走走路顺便消消食。”

“那好,再会。”

“再会。”

顾砚声告别料善,和文彦腿着消食。

“文彦,吃好了吧?”

文彦运气好,蹭到了,也吃美了。

“吃好了,吃好了,松鹤楼的菜是真不错。

自从这上海打仗,我们这些小律师,收入是一日不如一日,松鹤楼的菜我也是好几年没吃了,见笑见笑,今天这顿简直回味无穷,比我以前风光的时候吃的还要好,料总是真客气,顾先生,今天跟着你我可有口福了。”

“今天也没让你少跑,工作时间当然是撞见什么吃什么。”顾砚声笑了笑,“本来想给你打包一点的,不过是料总请客,我也没好意思,待会前面找个餐馆,你带点回去给嫂子吃。”

“不用了,不用了。”文彦连连摆手。

“要的,我记得你说了有孩子,几岁了,你们住哪?”顾砚声顺便做个家访。

“十四了,皮的很,现在在南市那块读书,住也住那里,离的近,地方又大,租金比租界还便宜多了。”

“进出方便么?”

闸北在租界北面,南市在租界南面,这都属于上海城区,也是日本人控制的区域,进出租界都要盘查。

“还行,我这种在租界有正当工作的,还是洋行,过关的时候日本人也不会查的很紧。”

“那就好,真要是家里有什么急事需要请假及时跟我说,有孩子总归是事情多一点。”

“那太谢谢了。”

“客气什么,哎,就这家,吃的人不少,味道应该不差。”

文彦不好意思要,连连拒绝,但拗不过顾砚声非要买,点了三个菜,两个人在外面等待打包。

“后天等法国人那边的协议正式生效,我让律所提前给你支一笔奖金出来,你也给老婆孩子改善下生活。”

“顾先生,不着急的。”

“没事,反正迟早是你的钱,又不是我额外给的。”

从文彦面试一直等待,这么多年的律师还要拉下脸给人做助手,顾砚声就猜测文彦的手头应该是有些紧张的。

身边人的情绪要关心,免得离心离德,出什么纰漏。

文彦很克制,但微表情里的感激是藏不住的,可能很久没感受到那么温暖了吧,尤其是在外国人主事的租界。

想了想,提醒道:“顾先生,您有没有觉得这料总接了个电话回来,情绪就有点不高了呢?”

顾砚声嗯了一声,“是有点奇怪。”

接电话之前的料善,那是非常热情,称兄道弟,觥筹交错,一副好大哥的模样,话语间顾砚声都能学螃蟹在法租界横着走,热情的都有些过了头。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按照料善的职位和所需来说,自己一个律师是帮不上他什么忙的,哪怕再厉害的律师都不行。

人家是总华捕,等他这个职位需要律师的时候,恐怕什么律师都起不到作用。

基于领事馆那边的理由,料善希望和他打好关系,免得他向法国领事说什么坏话,想交好,那这番过头的动作也可以勉强解释。

帮个忙,吃顿饭,称兄道弟,再热情也可能是职业接触人不同,导致的江湖习性,也算正常。

但吃饭间,话里话外,明里暗里,都想打听他在日本人那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日本领事馆在明知这件事对日本有利的情况下,还愿意花钱出面给授权书。

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感情这交好的原因,不是为了法国领事,而是为了日本领事啊?

当然,料善为了什么不重要,顾砚声现在所需就是找回车,料善是误判了他在日本领事馆那边有什么大关系还是其他,都无所谓,日本人的势他该借就借。

可惜,结果大失所望。

一通电话,情绪就变了。

“顾先生,我总觉得吧,以料总的能耐,不应该找不到车的,他接完电话,说目前还没有线索,我觉得不太正常,像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我们不知道的。”文彦话中有话。

“你想到了什么?”顾砚声问道。

文彦小心的看了眼四周,靠近低声道:“顾先生,您刚来上海,可能对一些人的出身不了解,我们这位料总,不止是总华捕的身份,他还有一位师傅,也就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三大亨之一,法租界巡捕房曾经的督察长,青帮的大人物黄金荣黄老爷子。

黄老爷在法租界干了几十年,深得法国人信任,这前些年年龄大了退休,就保举料善当了这个总华捕的探长。

您说就这关系,在上海,料总身为总华捕,背靠青帮,黑白两道加一起,别说找一辆这么乍眼的车会找不到,那就是找个再普通不过的钱包,想找出是谁偷的,这不就一个电话的事么?

帮会里的这些扒手,那都是分地盘的,巡捕房门口那块地归谁,我想查都查得到,料总不可能查不到。

今天他接完电话就说查不到,呵,我看不真。”

“你是说料善其实找到了,但是遇到了阻力,所以权衡之下不愿意出力了?”顾砚声顺着他的话语接着问。

文彦点了点头:“要不然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会让料善这么说,应该是吃瘪了,于是没好意思说。

但要让我说按照料善的地位,能让他吃瘪的人其实真不多,官面上的人当然不会想着偷车玩,还大白天的在警察局门口偷,那是撒癔症。

可要是底层的人,比如青帮里和料善或者和黄老爷不对付的人,车要是被他们拿走的,料善摆不平,那就太正常了,可不就没脸和咱们说了么。

我当时就在寻思,您可能不小心卷入别人和料善的斗法之中了,车被当做筹码了,那人能不知道那是料善的地盘么?

人家还是偷了。”

青帮!

不像。

其实车一丢,顾砚声率先怀疑的对象就是67号。

都不用猜,他才来多久,论有人看他不顺眼,也就好事被他破坏了的67号。

就那么巧,他就开一天车,就停那么一次车,车被偷了。

本来非要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冒着天大的风险在警察总部门口偷的车,那概率上也不能说没有可能。

但是在料善亲自出面的情况下都拿不回车,小毛贼这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了。

早不斗法晚不斗法,他开车就斗法,料善又不是傻子,如果他料善知道有人在跟他作对,一开始都不会答应的那么爽利,导致最后白白落了面子。

如果是67号的突然袭击,那就一切都合理了。

事发突然,人没了,用偷车来表达不满,也是给他的一个警告,顺便往料善脸上来一巴掌,有作案动机,有作案理由。

文彦的说法,算是给他的怀疑,又加了一份准确性。

顾砚声呵呵笑了声,打趣道:“看来我这顿饭没白请。”

文彦正义道:“顾先生,这你就想错了,我不是因为你请我吃饭,我才说这个,我本来就打算明天找我的关系问问您车的事。

我这些年打官司做调查东奔西跑,也认识一些青帮的小头目,只要愿意花钱,这些人的口风没那么紧,起码这车被谁拿走了,这种消息应该还是能打探出来的。

那车这么乍眼,知道的人应该不少。

就是车想拿回来,那我就真办不到。

我本来想等有了结果,知道了是谁,再向您汇报。”

顾砚声思索间点了点头,“行,那你就去问问,花多少钱回头我给你报销,还有啊,你不需要问车是谁偷的,你去问,谁有这辆车,你就说有人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