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市政府门口。
陆博文和何芸从黄包车上下来。
这一路来其实都有些担忧,毕竟这一趟是被盯上以后第一次出租界,这要是万一路上被人抓走,那是要多惨有多惨。
不过总得跨出这一步,早晚的事。
只是等到了政府大门口,看见另外两个狱友,才发现原来跨出这一步的不止他们。
“你们也是被叫来的?”
“对啊,怎么不进去?”
“没到点,说是一点才上班,现在不让进。”
“卡这么死啊,把我们叫过来也不知道什么事情......”
狱友见狱友,两眼泪汪汪,这算是过命的交情了,马上就聊开了。
一点整,刘小楼下来接了他们上去,全给安排在了会议室。
“谁是陆博文?”
“我,我是。”
“跟我来,还有你老婆。”
刘小楼打量着自己以后的邻居,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进来。”
“处长,人带到了。”
“好。”
“那我出去了。”
“还在会议室的两个人,你去看着点,别让处里的人去找他们闲聊。”
“好的。”
刘小楼出门带上了门。
顾砚声笑着打量两位,两位则是张嘴瞪大眼吃惊的看着顾砚声。
顾砚声起身把门开了一点,省的有人天生喜欢趴墙根。
文彦先让他跟着秘书科办入职手续去了,大楼转一转,各部门熟悉一下,回来的没那么快。
“怎么了?怎么都这眼神看我。”
陆博文感叹,“你那个助手找到我们的时候我其实还不信,怎么一转眼这么快你就进政府了,而且还是处长,我还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原来是真的。”
顾砚声轻笑:“副的。”
“副的也很厉害了。”
何芸一副这怎么能小瞧的模样,摸了摸顾砚声的办公桌,还有桌上政府内部的秘密档案的标志感慨。
“砚声,你这进步速度,是一步步的往自己的目标在走,稳步推进,很扎实,相比之下,我们的进度是真的差远了。”
“你们有特殊情况呀,暂时的快与慢只是一时的,不能急的时候就是不能急,咖啡行吧?我这里就只有这个了。”
顾砚声走到咖啡机上给他们一人弄了一杯。
“坐。”
“我们就这么过来见你,真就没事啊?”何芸问道。
“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人想抓你们回去审,他们也得跟着看看你们去哪对吧?
而等他们知道你们是来见我,他还真就未必敢动手,放心好了,风险我评估过,没什么大问题。”
顾砚声现在不怎么杵李世群,虽然素未谋面,可但凡李世群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就容易想多,就容易投鼠忌器,不调查清楚他们为什么来政府,轻易是不会动手的。
可要是真出了意外,人家就是直接抓了,那他这副处长也不是泥捏的。
现在的李世群,76号都还没成立,顶多也就是在日本人面前有点话语权,但肯定不多。
硬碰硬,谁吃亏,还真不一定。
“最近怎么样?”顾砚声关心两位。
“你说吧。”何芸让陆博文说。
陆博文喝了口咖啡,看了眼门外,确认没人这才小声说道:“我们已经在面试了,因为以后要做米行生意,所以我尽量试着看看有没有做大米的商行招人的,也好熟悉下业务。
但是租界现在真不缺人,竞争很激烈。
我应聘的是襄理经理这个级别,空位本身就很少,再加上我对附近的大米产区人脉这些都不熟悉,所以哪怕我有些贸易经验都不行,人家选择太多了。
我打算再找两天,实在不行就先去找别的工作,保薪水是第一要务,我们现在是急需一笔钱渡过难关。
在找工作这一点上,何芸做的比我好多了。”
“我是运气好,公共租界的一家船务公司,要我当会计,本来今天就可以上班了,因为你找我,所以我推到了明天,明天起就有收入了,不至于担心付不起房租了。”何芸笑着补充。
陆博文继续说道:“有了何芸的一笔收入,总算是看到了希望,要是再没有收入,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组织的第一个任务到了。”
“这么快?”顾砚声有些惊讶,按道理他们才来上海多久,就算铆足了劲赚钱,组织上也不可能觉得他们能赚多少钱。
陆博文点了点头:“别太担心,不是即时的,要不然我肯定在第一时间就想办法通知你了。
我解出来的信息是,组织上让我们想办法找一笔钱,或者找一批棉纱,在一个半月后,最晚两个月,他会再联系找人来接。”
“一个半月.....那就是要过冬的衣服了,时间上算已经挺晚了,再加上路途上运过去的时间,到了还得织成衣服,十二月底战士能不能穿上都是个问题,确实没时间了,两个月的话等他们穿上棉衣都要到一月了。”
顾砚声想了想问道:“要多少?”
陆博文摇了摇头:“数量没写要求,我估计是组织上也考虑到了我们刚来,能力有限,所以,应该是能出多少力是多少力的意思。
组织上也不可能只靠我们,应该是别的地方力量不够,让我们补充。
何芸打听过,上海现在的棉纱不便宜,关键是限购,日本人也知道冬天了,不管是我们还是重庆,都缺棉纱,所以大宗采购限的很死。
明面上每个市民只能买家用的数量,但是想要买的多,除非走黑市。
但是黑市你也知道,首先是不便宜,其次就是不一定安全,这帮商人鬼精鬼精的,谁都知道在黑市买棉纱的人,肯定不会是普通人。”
“具体什么价知道么?”
“知道,交易所有棉纱的期货挂牌,我听炒股的人说,从市区的工厂直接买现在大概是80大洋一件,一件是181公斤,限售,多了要有条子。
租界里的价格不稳定,有些货是从南洋走私来的,大概比市区贵一半。
而黑市的价格现在大概是在150大洋一件。
如果是零散的,这三个的价格就都还要再加。
这是标准品的价格,做出来的棉衣御寒效果不错,外观也好看,此外还有高档的,就是日军自己穿用的那种,御寒效果极好,但是价格200大洋一件,黑市就得400大洋了。
便宜的也有,就是比标准品再差点的次品,倒不是说御寒效果不好,而是摸起来的手感没那么好,优点也有耐磨,就是乡下穷人爱买的那种,一穿能穿十几年,还洗不坏的,那个就70大洋,黑市价120起步。”
“听起来不便宜啊,那这一件棉纱能做多少军服?”顾砚声问道。
“具体的这个不敢打听,不过何芸算了笔账,何芸你来说。”
“好。”何芸接棒看着顾砚声说道:“我去衣服店挑衣服的时候,问老板稍微打听过布料,像没什么钱的人做冬天的衣服,一般是用粗纱,手感是差了些,但是粗纱更厚,保暖。
他们卖这种棉纱都是按件算,公斤是固定的,因为布质更厚更重,所以每公斤能织的布长就会短。
像冬天用的标准粗纱,每公斤棉纱能织的布,长大概在3.2米。
那么按照181公斤再乘以3.2米,不算损耗的情况下,大概是580米。
冬季衣服的话,按照我买衣服的经验估算,男的上衣要扯3米布,裤子要2.5米,我们的军装还有帽子,怎么也得再加个半米,这就是六米。
那么算下来,一件粗棉纱580米,6米做一套,做军装应该是不到100套,大约96套。”
“那就是我们多解决一件,就是解决100套战士的冬装了。”顾砚声总结了下。
陆博文点头,“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们如果能解决棉纱,还是尽快解决棉纱好一点。”
“嗯。”
信息采集的已经够全面了,关键是怎么获取。
给钱当然是最简单的,但效果也会是最差的,钱可抵挡不了一月的天寒地冻。
陆博文补充道:“关键这个价格还不是终点价,价格会一直涨,涨到冬天过完为止,这帮狗商人囤货居奇,存了大量的棉纱,就等着天寒地冻发财。
现在还不冷,可时间越往后越冷,价格上涨速度会越快,所以如果要买,我们可能还得抓紧时间。
我和何芸想了个办法,钱我们现在肯定是没有的,不过要是能找到一个汉奸绑了,敲一笔出来也不是不行,关键是先得把尾巴甩掉。”
顾砚声正琢磨呢,听的笑了,“你自己就是商人,还骂狗商人,真是被逼急了,连绑架都想出来了,不至于啊。”
何芸听的嗤嗤笑。
陆博文无奈,“我现在是动弹不得,你知道我有多急?我现在做梦都是在找钱。”
“哎,我今天叫你来,就是给你送钱来了。”顾砚声笑了笑。
“不止送钱,你成立米行想要去苏北进货的人手我都给你备好了,保证底子干净,日本人亲自盖章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