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憋屈的陈奇

挂号大厅中。

消毒水那刺鼻的味道，混杂着人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汗酸味，在空调吹出的冷风中，若有若无地沉浮着，好似在诉说着医院里的无奈与疲惫。

陈奇看似百无聊赖地站在人群中，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那张有些温热的身份证，脑海里却早已随着系统给出的提示，飘到了九霄云外。

在他身后七八米远的地方，有一排金属长椅。孙楚楚正坐在上面，低着头，双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脚踝。

她身上那件浅绿色的长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新，只是裙摆下露出的脚背，已经越发明显地肿胀起来，看起来红彤彤的透着乌青，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此时的陈奇，之所以呆呆地站在那里，并不是因为触发了什么支线任务而感到意外，而是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纪炜更新后的标签上。

【（3星剧本）目标正在经历人生转折，性格踏实，为人老实，是个轻度妈宝男。妻子王芸正在产房里待产，她是RH阴性O型血，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熊猫血。而且胎儿的脐带绕颈三周半，胎位也不正。最近一次B超检查结果显示：胎心平均每分钟110次（正常范围是120 - 160次），医生建议进行手术分娩.....省略.....，时间节点：11:47签署顺产同意书；15：55产妇失血1800ml；16:05医院告知血库存严重不足，市供血站由于最近海边台风的影响，血液供应也严重不足；17：16新生儿Apgar评分3分；16：44产妇抢救无效.....省略.....，结局：王芸难产死亡，孩子因缺氧造成脑损伤，目标从此患上重度抑郁，总喜欢抱着痴傻的孩子在黄昏时分坐在工地边，静静地守着日落。】

陈奇看着这个详细得让人触目惊心的标签信息，嘴巴微微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尤其是系统竟然连准确的时间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这简直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刺着他的内心。

熊猫血，这本来就是极为罕见的血型，一旦出现大出血，血源的供应就是一个大难题。

脐带绕颈三周半，这无疑给胎儿的生命安全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而且胎心偏低，这也说明胎儿在子宫内的状况并不乐观。

更重要的是，最近一次B超检查报告单上，医生已经明确地给出了建议——手术分娩。

可是，明明医院都给出这么明白的结论，为什么最终还是会落得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呢？

陈奇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就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直到他看清纪炜母亲的标签，才隐隐约约地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2星剧本）深陷时代创伤的控局者，因固执和节俭酿成三代悲剧的传统妇人。可锁定】

陈奇顺着标签的指引，看了一眼纪炜的母亲张桂芳。只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的墙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固执。

陈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不远处那墙上贴着一张产妇分娩价目表：【顺产套餐还送宝宝脚印相框，费用八百；手术剖腹生产套餐，费用七千】

“兄弟，马上就轮到你了。”就在陈奇陷入沉思的时候，纪炜往前迈了半步，侧头朝着正出神的陈奇抬手招呼道。

此刻，他的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那笑容就像春天里盛开的花朵，灿烂而又纯真。

说着，纪炜还从兜里掏出一小把红色包装的糖果，热情地递给陈奇，笑着说道：“来，兄弟，吃糖。沾沾喜气，也祝你早生贵子。”

喜气？

陈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接过了糖果。

他看着手中的糖果，心中却暗自嘀咕：所以系统起初提到的血色黄昏，指的不仅仅是他妻子大出血，恐怕还跟这糖也有关系吧？

这甜蜜的红色糖果背后，预示的是一场巨大的悲剧。

眼看着对方距离签字的时间越来越近，自己也快要挂完号了，陈奇觉得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于是，他努力回想关于从前结婚前，老妈带他老面相时，那个老神棍说的那些面相宫位名词，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兄弟，我呢，会看一些面相。我见你子女宫带青黑，主产厄，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要是信我，就别让你老婆顺产了，还是改成剖腹产的好。”

陈奇的话声音不小，语气也更是透着莫名其妙的庄重，以至于周围两三米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大家都用一种看江湖骗子的眼神盯着他，那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不屑。

得~居然还有个神棍跑医院来看面相。

而表情最为丰富，眉头皱得最深的，当属纪炜的母亲张桂芳。

她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不满，尤其她刚看到那个剖腹产的价格。或许是担心儿子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胡诌，她没好气地瞪着陈奇，说道：“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炜子给你糖吃，你怎么净说些难听的话。”

说着，她还从兜里掏出一张暗红的护身符，在陈奇面前晃了晃，说道：“我儿媳妇命硬得很！看到没，上个月刚去庙里请高僧开过光的。”

旁边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中年妇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忍不住开口道：“上个月我侄女儿就是顺产，生了个大胖小子，生完才两三天就出院回家了。能顺产肯定是顺好”

旁边另一个卷发妇人也连忙附和道：“是啊，肯定还是顺产好。身体恢复得都快一点。”

陈奇连看都没看那什么狗屁护身符，心里对这貂皮女人等几人的胡乱搅局感到十分无语。他还是很认真地看着纪炜，说道：“兄弟，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媳妇儿最近肯定也有做B超检查吧？单子上应该有医生的建议和详细的情况。”

“而且上面也会有胎位正不正，脐带有没有绕，胎儿胎心之类的检查数据。这些数据可都是非常重要的，能直接反映出胎儿的健康状况。”

纪炜听了陈奇的话，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忧，他回头看向母亲问道：“妈，上周芸芸不是来检查过嘛？上面有没有写什么？”

张桂芬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她想也没想，就说道：“你少听他吓唬人，上周是检查过，单子放家里没带来。”

说着，她又补充道：“再说医院的检查又不准，好多都是故意夸大其词，目的就是想坑我们的钱。现在的医院啊，都太黑心了。”

完事儿还怒气冲冲的瞪着陈奇，嘴里嘟囔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拿了糖还咒人家媳妇儿。”

就在这时，边上又走来一对抱着还没满周岁婴儿的夫妇。其中那年轻母亲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加入了进来，说道：“是啊，我家娃也是刚顺产的，结果送出产房时，说什么黄疸偏高，要住保温箱照什么光，一天好几千，花了一两万。后来听我奶说，就只需要抱着晒晒太阳就好了，纯属坑人。”

陈奇莫名地眉头一皱，他看了看系统提示的偏差度，发现还只是个位数。心中暗道：这情形发展下去，好像有些不对啊。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提醒能起到一些作用，可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虽然纪炜心里有些意动，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他似乎从小就很听妈妈的话，并没有真正下定决定，更谈不上改变签署同意书的想法。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母亲的话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让他犹豫不决。

眼看着纪炜已经准备掏出医保卡挂号，陈奇连忙叫住他，着急地说道：“纪兄弟，你先别急，听我一句。免得真出事儿后悔一辈子。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说着，陈奇直接掏出身上的钱包，“啪”的一声拍在挂号台上，大声说道：“报告单没有带没关系，可以去先让医生看电子存档，医院肯定有记录保留的。我看你面相真的很不对。要是我猜错了，你媳妇儿生娃的费用算都在我身上。”

对于陈奇来说，这本来就是一场稳赢的赌局，他丝毫不怕输。

甚至如果能成功干预这个3星剧本，并获得一个技能或者食谱，别说几千了，几万他都觉得值得。

毕竟，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两条鲜活的生命。

张桂芬虽然识的字不多，但她心里很清楚那个报告单上盖过医生红章的最后建议，的确如陈奇说的那样，建议手术剖腹。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固执的模样。

陈奇瞥见她似乎又要开口找理由反驳，直接抢先继续道：“兄弟你想想，胎位不正会不会导致大出血，脐带要是绕了颈，腹中胎儿会不会缺氧之类的。这些都是潜在的风险啊。我觉得你还是看一下的好。”

“或者你想想，平常胎儿的胎心快不快，有没有达到标准值。顺便看看你媳妇儿什么血型，医院的血库存够不够。这些问题都关系到你媳妇和儿子的生命安全啊。”

他已经在尽可能地明确去暗示，甚至都说漏了嘴，点明了孩子性别，就看这位纪兄弟怎么想了。

纪炜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头对母亲道：“妈，我好像前两天是有听到过芸芸说肚子动的少了。要不我去找产科那边的医生问问？”

也就在这时，陈奇脑海中响起系统提示音：

“目标‘纪炜’剧本正在发生偏差，内心察觉到异常，已经心生担忧，当前偏差度15%”

张桂芬没好气地说道：“问什么问？你这人从小就是这样，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都听。自己吓自己。哪个孕妇不娇气？胎儿也不可能一直在肚里折腾嘛。你看看剖腹产多少钱，你再摸摸你口袋。钱不是那么容易赚的，我们可不能乱花。”

陈奇也看出来纪炜其实不放心，但他又得考虑母亲的看法。于是，他立马接话道：

“兄弟啊，老婆孩子是自己的，别操心钱的事，你工地上肯定交社保的吧？剖腹产也能报销的。你可以问问你们工头或者工地管事。要实在拿不出钱，我给你垫着都行。我说话算话，你不用担心。”

纪炜听了陈奇的话，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掏出兜里那雪花屏破烂手机，发现工头早就发了消息过来，上面写道：“阿炜，钱不够跟我说，另外别担心用钱，社保有生育补贴的，剖腹产也能报60%，祝母子平安＃祈祷”

见此信息，纪炜转头看向母亲，说道：“妈，工头说了可以报60%，要不我去看看，先别急着签字。也不是非得顺。现在情况有变，我们得慎重考虑。”

一旁的那个貂皮大衣妇人又一副看骗子的模样，迈步朝陈奇走去的同时，鄙夷道：“哎哟，你这靓仔怕不是骗子吧，还给人垫钱？有这么好心？现在社会上骗子太多了，不得不防啊。”

卷发妇人也添油加醋道：“你一个小年轻，又不是医生，莫名其妙地研究女人生孩子干什么？你以为剖腹产就只是手术那点钱吗？后面还要住院呢。住院的费用也不低啊，你能承担得起吗？”

张桂芬这时也是有些恼怒，她拽开纪炜，又掏出帆布包，气势汹汹地朝陈奇围上前，打开包露出里面用皮筋捆起的十几二十张红钞，一字一句道：“你垫有什么用，顺产三天就能下地，剖腹产还得住院半个月，又要人照顾，那不都是钱啊？我们哪来那么多钱。再说，耽误炜子工期，你赔啊？”

“……”

“为母则刚，顺产对母子都好，你这年轻人怎么......”

“我怎么看你眼熟，是不是前几天电视上那个骗小区王姨买磁疗床垫的”

“......”

三个大妈你一言我一语，凑上前“讨伐围攻”陈奇，那架势就像是一群愤怒的母鸡在围攻一只外来的小鸟。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言辞也越来越激烈，让孙楚楚在后方不远处好奇张望的身影被彻底隔开。

“我......”

陈奇心里那叫一个憋屈，他支支吾吾的，根本插不上三个大妈先后指责的话。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想飞却飞不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就想破口大骂，然后转身离开。爱谁谁，老子不管了。

都说了先看看报告单，可这三个大妈根本就不讲道理，只知道一味地固执己见。

可一想到毕竟算是两条生命，又正好还有支线任务，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没有选择转身离开。

他告诉自己，还是要想办法干预下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尽力去挽救这两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