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煞初现

药庐的青烟在北风中扭曲成挣扎的魂灵。

陆溟尘蜷在硬板床上,指尖摩挲着九转溟玉新生的裂纹。昨夜那些零碎画面仍在眼前浮动——珍珠缀成的裙裾拂过珊瑚礁时泛起的冷光,戴着骨链的手将他推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最后记忆定格在暴雨中染血的天墟山门。玉坠突然震颤起来,幽蓝雾气在裂纹中流转,凝成微缩的浪涛拍打着他的掌心。

“周师兄?“

他诧异地望向槅门。周焕魁梧的身影立在风雪里,粗布道袍肩头积了层薄雪。这个总偷塞给他麦芽糖的憨厚师兄,此刻却像尊冰雕般僵硬。食盒缝隙渗出暗红液体,滴在雪地上发出“滋滋“声响,腾起的青烟里带着腐坏的牡蛎气味。

九转溟玉骤然发烫。

陆溟尘翻身滚下床榻的瞬间,周焕的右手关节爆出脆响。五指暴涨三寸有余,指甲化作森白骨刃劈碎了柏木榻。食盒盖子弹飞,七条血蛭般的怪物窜出,沾到泼洒的药汁后剧烈膨胀,转瞬已有蟒蛇粗细。

“醒醒!“少年抄起捣药杵砸向窗棂。冷风裹着雪粒子灌入的刹那,他瞥见周焕后颈嵌着枚血色鳞片——与镇魂剑柄的鲛人泪珠形状相同,却泛着污浊的暗红。血蟒撞翻紫檀药柜,几十个抽屉倾泻而出,滚落的何首乌根须在触及血水时瞬间枯萎。

左臂胎记如烙铁灼烧。

陆溟尘踉跄后退时撞翻了铜盆,飞溅的汤药在空中凝成无数水箭。当他本能地挥臂格挡,那些毒液竟随着手势聚成漩涡,将扑来的血蟒绞成腥臭肉块。失控的力量撕开他袖管,皮肤下的幽蓝纹路正顺着血管向心口蔓延。

“溟水化形...“

云虚子的声音裹着剑鸣破空而至。老道枯瘦的剑指挑破周焕衣襟,露出心口蔓延的血色溟文。随后赶到的玉衡真人掐诀定住魔化弟子,却在看清那些字符时踉跄后退,本命剑“沧溟“发出哀鸣:“九幽锁魂咒!血煞剑的封印...“

后山方向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众人御剑赶到寒潭时,百丈玄冰已崩裂如蛛网。血煞剑悬浮在沸腾的潭水中央,剑柄处睁开九只猩红眼瞳,每只瞳孔里都映着不同的炼狱景象。十二名看守弟子倒吊在冰锥上,缠绕周身的血线正将他们的精魄输向魔剑,最年轻的小弟子还剩半张完好的脸,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救命“。

玉衡真人挥剑斩向血线,剑气却在触及魔气的瞬间化作黑雪。云虚子凝视潭底破碎的封印碑,碑文最后一行正在消退:'甲子年冬月十七,以玉虚之血镇之'。老道突然剧烈咳嗽,袖口漏出的血珠坠入寒潭,竟让沸腾的血水安静了瞬息。

陆溟尘头痛欲裂。

亡魂的嘶吼在他耳膜上凿出无数孔洞,那些支离破碎的惨叫最终汇聚成熟悉的女子呜咽。当血煞剑的魔气如巨浪拍来时,九转溟玉的裂纹中迸发幽蓝光柱。少年周身浮现出半透明的水幕,细看竟是无数游动的溟文组成的结界。玉衡真人斩出的剑气被反弹向天穹,在云层间炸开血色的烟花。

整个九溟大陆的修士都在此刻抬头。

东海鲛人国的珊瑚宫深处,沉睡百年的占星仪自行运转,砗磲制成的星轨上浮现天墟山影;九幽魔宫祭坛里,重明指尖抚过水镜中的溟海图腾,重瞳里燃起幽火;而沧溟阁禁地,封印在琉璃柱中的鲛人祭司残魂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珊瑚色的泪水坠地成珠。

“果然是溟族余孽...“

玉衡真人剑指陆溟尘,袖中飞出九道缚仙索。云虚子却闪身挡在少年面前,生锈的铁剑迸发出不属于它的清越剑鸣。两位元婴修士的威压让寒潭重新结冰,冰层下却有什么在蠕动——那是被血煞剑唤醒的、沉睡千年的溟族古战场亡魂。

“师兄你看潭底!“

云虚子突然嘶声喊道。血水退去的潭底露出成片珊瑚礁,礁石间散落着无数鲛人骸骨。每具骸骨心口都插着柄断剑,剑格处刻着天墟剑宗的徽记。最中央的巨蚌壳中,蜷缩着具身披嫁衣的鲛人尸身,她指骨间紧攥的半块玉佩,与陆溟尘颈间的九转溟玉完美契合。

陆溟尘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

溟玉裂纹中涌出的雾气将他托至半空,寒潭血水化作十二条水龙环绕周身。少年右眼完全变成幽蓝色,左眼却泛起血煞剑同款的红芒。他无意识地挥动手臂,水龙扑向血煞剑的瞬间,整个天墟山脉的地脉灵气开始暴走。

“双生魂!“玉衡真人终于变了脸色,“这小子体内还封着...“

话未说完,血煞剑突然调转剑锋。九只魔眼同时盯住陆溟尘,剑身浮现出与镇魂剑相似的溟文。两道相斥的力量在空中对撞,炸开的冲击波削平了三座侧峰。当烟尘散尽,众人看见少年昏倒在碎冰堆里,九转溟玉正将血煞剑的魔气缓缓吸入裂纹。

云虚子抱起徒弟时,发现他左臂胎记变成了完整的溟海舆图。某个被抹去的岛屿位置,正浮现出血色的小字——“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