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良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打了个喷嚏，从硬板床上醒来了。
身上的被子很单薄，四边缝线的地方有几处破损，露出里面的被芯。难怪睡着的时候感觉很冷，像在冬天里面穿行。墙壁上粉刷的白灰好多都脱落下来，落在被子上，好像下了一场雪。
不太平整的水泥地面上，蚂蚁举着几粒米饭在排队爬行。几只棕黑色的蟑螂在餐具碗筷下面寻找食物，爬到餐桌上闻闻剩菜。
房东很舍不得往出租屋里面放东西，只有一张高低床，下铺睡人上铺放东西。一个用了几十年的老古董衣柜，深红色的柜子表面油漆脱落了一半好似斑秃，玻璃镜子破成了好几片，抽屉不一定每次都能拉出来。一个电磁炉放在砖头水泥砌成的灶台上，一口铁锅，几副碗筷，很多时候就是下点面条吃。
靠着窗户有一个破旧的书桌，表面有很多小坑，书桌上放着一部二手电脑，两本跟销售相关的书，一本羊皮卷心灵鸡汤。
书还是翻开的，每天睡觉之前黄良都会翻开来看几面，都是随机的翻到哪一面就看哪一面，至于哪些看过哪些没有看过，真的记不太清楚。没有从头开始看书的计划，随便看看会觉得书经常在看，而且总也看不完，每次看每次都会有不同的领悟也挺好。
书旁边放着几瓶药，需要每天走街串巷去销售的药。
黄良有时自己也会吃两颗，尝尝味道也好和别人说这个药不苦，还带有一股草莓甜味。药品的名字叫做“解相思”，按照公司的说法是可以解除人们的相思之苦，获得心灵上的慰藉。
有没有效果不好说，因为每个人的体质相差很大，按照销售术语讲就是人和人的差别比人和狗的差别都要大很多。
公司定下来的指标是，每天卖出去五瓶，才能拿到50%的销售提成。卖六瓶就能拿到60%的销售提成，以此类推，拿到90%的提成就封顶了。
卖五瓶以下就一分钱提成都没有，只有一点基本工资和生活补贴，基本上只够一日三餐吃点面条或者馒头，加个鸡蛋都不太可能。
做销售最大的好处是自由，黄良不用每天都去公司打卡，每周周一去公司开一下周会就可以了。开周会的时候听一下老板的训话和指示，部门经理会公布一下业绩和排名以及最新的激励政策，给大家加油打气，让大家加油干，拼命干。
手上的药品快卖完了，周一就顺便多带点药品回来卖。销售金牌每次都是用大纸箱装满满的两纸箱药品回去，最少也有两三百瓶，也只够卖一周左右。黄良看着他们都有点抬不起头，每次都是走在最后面，用一个黑色塑料袋装个二三十瓶回来，堆起来慢慢卖。
如果卖不掉就自己吃，很多一部分都是自己吃完的。
黄良背着一个帆布包，装着十多瓶药，来到菜市场门口晃荡。因为每天上午菜市场人头是最多的，很多老头老太太过来买菜做饭，采购全家的口粮。来菜市场的年轻人不多，也有一些中青年的家庭主妇，带着孩子逛菜市场。
进菜市场的人很赶时间不会停留，黄良于是就找到菜市场的出口处，拦住一些买好菜准备回家的人。
“女士，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想忘记却又忘记不了的人，在记忆的深处折磨自己，我们有一款产品可以帮助你解决这个问题，你不想试一下吗？”
“试你妈个大头鬼，我赶着回家给我孙子做午饭呢！你再拦一下试试，看我不扇你一个大嘴巴子。”
遇到这种完全不可理喻的人，黄良只好识趣的闪开。看着她那气冲冲的样子，想必是除了大孙子心里没有任何人。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个风流韵事呢，当初的那个他可能已经被岁月尘封，模糊了轮廓。也可能只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心中的那个人不会浮现出来。
菜市场可能不是一个销售药品的好地方，黄良心里想。于是只好去菜市场买了几只蜡烛和一条一斤多重的鲢鱼。
回到住处就开始练习所谓的“风烛残鲢”基本功。先把一根蜡烛点燃，离它三十公分开始讲话，稍微用点力气就把蜡烛讲灭了。心想这个练习办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似乎很能锻炼人的肺活量，让人在销售的时候讲话中气十足。
然后再拉长一点距离，离蜡烛五十公分练习销售话术，可能自己的功力还不够，蜡烛纹丝不动。黄良又跑到外面去跑了两公里热开身，深呼吸了十分钟把肺活量打开，回到房间里面练习话术，果然就把蜡烛讲到熄灭了。
把蜡烛讲到熄灭似乎还是一件可以练习的事情，但是药把蜡烛从熄灭讲到点燃，那就很有难度了。把鲢鱼从活的讲到快死也有点办法，只要时间足够长，鲢鱼总会死的。但是要把鲢鱼从濒死讲到活蹦乱跳，还是毫无办法。
这个“解相思”会不会有什么奇效，黄良把几粒药放到濒死的鲢鱼盆子里面去，不一会鲢鱼似乎又恢复了活力，在脸盆里面游动了起来。
黄良不管是对公司的药品还是锻炼销售技巧的方法，都充满了信心。
这次刚出小区，就有一位年轻的姑娘拦住了黄良，说：“帅哥，听说你这里有卖治疗相思病的药，给我来两斤。”
“你听谁说的？”
“隔壁老王啊，一个瘦小秃顶又有点猥琐的中年男人，他上次和我过完夜然后说的。”姑娘大笑着说道。
“你说的这个老王好像就是我的同事，他住在我的隔壁，他手上也在卖这个药，你怎么不直接找他？”
“他说找你买才有用，找他买的药吃了没用，不能忘掉他。”
“你找我买药就是想忘掉他？”
“是啊，我要听他的话，他才会买好东西给我吃，还陪我玩。”
“但是你如果吃了我的药，忘记了隔壁老王，那你还怎么让他买东西给你吃。”
“没事的，我把他的姓名和地址写在我的胳膊上，吃完药我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