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秦是被晨光里浮动的药香唤醒的。檀木药柜将阳光筛作碎金，斑驳落在李仙发间——少女正踮脚翻检高处药屉，蓝花布系带扫过墨霜黄连，惊起几缕苦香。银铃在她耳畔轻晃，逆光中的剪影宛如河灯上散落人间的天女佩饰。
“莫不是...入了仙境...”何秦喉间嘶哑，舌尖还滞着瘴毒的腥甜。
清越的捣药声惊起梁间药雀。李仙转身时，五色丝绦拂过案上《青囊备要》，泛黄书页漏出半幅经络图：“这里是云生堂。“她唇角梨涡浅现，晨露凝在发梢折射虹光，“可不是什么仙境。”
何秦瞳孔微震。少女鼻尖沁着细汗，令他想起荒原暴雨后转瞬即逝的虹。他挣扎起身时，素白中衣勾勒出精悍身躯——虽被瘴毒蚀得消瘦，起伏的肌理仍如绷紧的弓弦，颈侧青筋顺着锁骨蜿蜒，似染血的枪缨。
药碗递来时广袖带风，何秦臂膀肌肉骤然绷紧。李仙这才惊觉他身形如塞外胡杨，瘦削却暗含韧劲，后颈旧疤恰似经年摩挲的枪痕。最惑人的是那截精瘦腰身，随咳嗽颤动时恍若枪尖破空的弧度。
“仙子...”他沙哑开口，喉结滚动牵动颈侧交错的旧伤。
冰魄刀寒光乍现，在李仙指尖绽成梨花：“叫我仙儿。”她眉梢挑起顽劣，“为救你花了三斛冰蟾血，怎么赔我？”
何秦望着襟前晃动的蓝花系带，苍白唇瓣翕动：“救命大恩...”
“别说救命大恩了，你现在记得自己是何人，家住何处不？”
何秦思索了许久，但如同蒙上了半层雾。
少女突然俯身逼近，赤焰纹在瞳中跃动：“当真记不得名字？”刀锋擦过他脖颈，“那便唤你阿猫？阿狗？”
“何秦。”这名字脱口而出时，恍若骨血深处渗出的锈迹。剧咳随之涌起，喉间腥甜混着蜜香。
李仙转着刀柄轻笑：“倒像茶馆话本。”玄虎骨膏玉罐掷入他怀中，“还不起钱就卖身抵债。”捣药杵砸向铜钵惊飞药雀，“再叫仙子，明日试哑药！‘
蓝花布系带扫过满室光影，少女耳尖绯色却出卖了强装的恼怒：“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