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云飞迎来他进入内门后的第一次大比。
不定期举行的宗门大比是宗门测试门下弟子修行进度的传统模式，也是各大宗门用于筛选人才的重要手段。
……
青铜擂台被晨雾浸得湿滑，楚云飞踏上青石阶时，正看见赵灵儿将玉牌掷入抽签箱。
少女腰间新换了鎏金剑鞘，日光扫过她绣着银雀的云纹靴，在青砖上投出细长的影子。
“抽到甲字签的登台！”
执事长老敲响铜锣，惊飞了屋檐下两只灰斑鸠。
赵灵儿足尖轻点跃上高台，腕间银铃随动作叮当作响。
她居高临下望着缓步走来的青衫少年，剑穗上三枚冰玉坠子撞出清脆声响：
“听说你昨夜又在剑冢折腾到三更？”
楚云飞拇指摩挲着剑柄缠绳，昨夜石碑上浮现的血色纹路仍在眼前晃动。
那些与林峰同源的诡异纹路，此刻正在赵灵儿剑刃寒光中若隐若现。
他微微侧身避开刺目反光：
“师姐的焚心剑诀，最近可曾觉得经脉滞涩？”
铜锣声第二次炸响时，赵灵儿剑尖已绽开七朵冰莲。
寒霜顺着青石砖缝蔓延，看台前排弟子慌忙缩回悬在栏杆外的脚。
楚云飞后撤半步，玄铁剑在霜气触及靴面的瞬间突然横斩，剑气荡开的白雾里闪过十二道金纹。
“他居然在用基础剑式？”
观战席上有弟子撞翻了茶盏。
执事长老眯眼盯着楚云飞剑刃残留的金痕，突然发现那些痕迹竟与命魂灯上的黑气走向完全相反。
赵灵儿旋身带起漫天冰晶，剑锋划出的弧光突然分裂成三十六道银线。
这招“寒梅映雪“本该在第七变时封死对手退路，可她剑势转到第三变就看见玄铁剑从绝不可能的角度刺来。
楚云飞眼底金纹暴涨，剑心通明状态下，那些缠绕在银线上的黑气正指引着真正的杀招轨迹。
“左边第三道！”
楚云飞旋腕震开虚假的剑影，玄铁剑穿透雾凇般的寒气，准确点中藏匿在幻象后的真剑。
两剑相撞激起的冰碴雨中，赵灵儿踉跄后退时扯断了腰间玉佩，碧色碎片溅落在她昨夜新染的丹蔻指甲上。
看台西北角突然响起玉器碎裂声。
紫袍长老捏着半块粉碎的茶盏，盯着楚云飞剑锋上渐渐消退的金纹。
命魂灯监控法阵传来的波动显示，少年每次催动剑纹时，灯芯里的黑气就会减弱三分。
“该结束了。”
楚云飞突然收剑入鞘。
这个动作让赵灵儿瞳孔骤缩，她太熟悉这种起手式——正是青冥剑尊石碑上残缺的“归鞘诀“。
当玄铁剑再次出鞘时，剑风掀起的不是剑气而是漫天青苔，那些从剑冢带来的古老孢子在空中结成剑阵，每粒尘埃都映着血色纹路。
赵灵儿的银剑在距对方咽喉三寸处凝滞，剑柄突然烫得握不住。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真气正顺着剑刃倒流，那些藏在焚心剑诀里的黑气遇到青苔孢子，竟像春雪遇阳般消融。
看台最高处的命魂灯监控法阵突然发出嗡鸣，属于楚云飞的那盏青灯里，黑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金纹吞噬。
……
楚云飞的剑尖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晨露。
赵灵儿喉间肌肤被剑气激起细小的颗粒，鎏金剑鞘坠地声惊醒了呆滞的众人。
执事长老手中铜锣“当啷“滑落，在青石板上滚出老远。
“承让。”
楚云飞收剑时顺势挑起地上的玉佩碎片，碎玉精准落回赵灵儿颤抖的掌心。
这个动作让正要冲上擂台的赵家长老硬生生止住脚步——少年对力道的掌控，分明已摸到武师门槛。
观战席爆发的声浪惊飞了整片屋脊的灰斑鸠。
牛傲天撞翻了三个茶桌才挤到擂台边，粗布衣袖沾着茶叶梗：
“你小子藏得够深！
上次陪我去后山挖笋还装握不住剑......”
楚云飞抹去眉梢冰碴，余光扫过西北角碎裂的茶盏。
那位紫袍长老袖口绣着的三足金乌纹，与他昨夜在剑冢石碑背面发现的印记完全重合。
这个发现让他后颈微微发紧，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命魂灯的火焰窥视自己。
“第七场胜者，楚云飞！”
执事长老高声宣布时，特意看了眼监控法阵。
属于赵灵儿的那盏命魂灯里，纠缠多年的黑气竟消散了大半。
回住处的青石板路今日格外拥挤。
外门弟子们推搡着想要凑近观察楚云飞的佩剑，却在触及他袖口凝结的冰霜时下意识退开。
刘婉儿提着药箱从人群外侧匆匆走过，鹅黄裙摆扫过路旁剑痕未消的老槐树。
“楚师弟。”
她在岔道口突然转身，“你震开冰莲的那式横斩，起手时肩胛骨会比正常位置低三寸吧？”
楚云飞脚步微滞。
这个细节是他在剑冢第七层参悟残缺碑文时，为抵消黑气反噬自行调整的。
师姐竟能从围观人群中精准捕捉到，让他对医仙阁的观察术有了新认知。
……
暮色染红练功房窗棂时，楚云飞正在清洗剑刃附着的青苔孢子。
这些从石碑缝隙带来的古老生物，在阳光下会显现出与黑气相反的淡金纹路。
昨夜他用孢子粉末涂抹剑身，果然在今早对决中阻断了赵灵儿剑招里的诡异黑气。
瓦片细微的颤动声从屋顶传来。
楚云飞将洗剑水缓缓泼向墙角野菊，水面倒映出房梁上一闪而逝的蛇形黑影。
那东西移动时带着奇特的韵律，像是用尾巴敲击出某种暗号节奏。
他假装弯腰捡帕子，袖中暗扣的三枚孢子悄无声息粘上门框。
当戌时的钟声第七次敲响，楚云飞提着空木桶走向山泉。
夜风掠过竹林的声音里混进了不自然的间隙，仿佛有重物在竹梢间跳跃却刻意控制着落叶数量。
他蹲在溪边搓洗衣袖时，瞥见上游漂来的半片竹叶——断面平整得像是被剑气削断，叶脉却呈现出不正常的灰褐色。
回到住处时，门框上的孢子粉显出一串梅花状压痕。
楚云飞用剑尖挑起残留的鳞片碎屑，在烛光下辨认出细密的六边形纹路。
这种鳞片构造他在《异兽图鉴》里见过，属于已经灭绝两百年的鬼面岩蛇。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楚云飞反手将剑鞘卡进窗缝，正好抵住某种冰凉滑腻的物体。
窗外传来鳞片摩擦青砖的声响，隐约有笛声从后山剑冢方向飘来。
他指间扣着的孢子粉簌簌落下，在月光照耀下勾勒出门外生物轮廓——那东西正用尾尖蘸着孢子粉，在石板上描绘命魂灯上的金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