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总兵

县令府邸，

裴昭推门而入，朱漆大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在空荡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府邸内一片死寂，唯有穿堂风卷着落叶在青石板上沙沙作响。

他沿着回廊前行，靴底踏过的地方，惊起几只躲在阴影里的乌鸦，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暮色中。

正厅大门洞开，昏黄的烛光在风中摇曳，将一道挺拔的身影投在照壁上。

那人负手而立，玄色官服上的暗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腰间悬着的鎏金令牌随着转身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在上下打量了裴昭一番后，终于开口道：

“你是裴昭？”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

“本官等你多时了。”

裴昭在门槛外站定，噬魂刀在鞘中微微震颤。

他抬眼打量这位不速之客——看面相，此人约莫五十上下，眉间一道刀疤斜贯入鬓，鹰隼般的目光正牢牢锁在他身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对方右手拇指上那枚墨玉扳指，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血色纹路。

——那是镇魔司总兵级以上才配持有的“血煞戒”，据说能感应方圆十里内的妖气波动。

裴昭心中微微一惊，镇魔司眼下人手紧张，处理这样的事情怎么着也就派个校尉便可。

谁曾想，这次来的居然是个总兵。

“属下裴昭，参见总兵大人！”

他赶忙躬身行礼。

镇魔司总兵在大乾的地位堪比三品大员，便是州府的太守见了也要礼让三分，自己这点礼数自当是要有的。

男人闻言并未立即答话，只是用那双鹰目如刀般在裴昭身上来回刮过。

半晌，他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本官听闻......”他忽然抬手，血煞戒在烛火下折射出妖异红光，“你使得一手好刀法。”

声音不重，却如惊雷炸响在裴昭耳畔。

对方果然是为了正阳刀法的事情才找上自己！

“在下胡乱学过些，说是精通，只是弟兄们抬举。”

虽心中这般想着，可裴昭嘴上还是恭敬回应。

“哦？”

中年男子眉峰微动，血煞戒上的纹路忽明忽暗。

他负手而立，玄色官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本官对刀法也略通一二。”

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

“不如...就在这院中演示一番？”

“遵命。”

裴昭沉声应答。

这次来之前他在心里已然定下大概计划：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与对方翻脸。

既然对方就是冲着这个来的，那他也不必藏着掖着。

话音落下，他抽出腰间长刀，对着院内假山一侧的巨石猛地一斩。

正阳罡气催动之下，但见一道赤芒划过夜空，三丈外的假山巨石应声而裂，断面平整如镜，竟隐隐泛着熔岩般的暗红。

刀光敛尽，裴昭还刀入鞘。

夜风卷着碎石烟尘掠过庭院，在他脚边打着旋儿散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要看看，这位总兵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好！好！好！”

谁曾想，那中年男子居然突然抚掌大笑，玄铁护腕碰撞出金戈之声。

他眼中精光暴涨，竟是一步跨到裴昭跟前：

“老王头果然没看走眼，当真教出了个好徒弟！”

听得老王头三个字，裴昭瞳孔骤然一缩。

这三个字就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口。

对方，居然认识王捕头？！！！

王捕头不过是个偏远小县的捕快，怎会与镇魔司总兵有交情？！！

而且对方既然知道王捕头教自己正阳刀法，说明两人之间的交情甚至还很深？！！

“大人认识王捕头？”

裴昭声音发紧，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长刀。

“何止认识。”

中年男子说着突然抬手摘下头盔，露出额角一道狰狞的旧伤。

月光下，那道疤痕与眉间的刀疤组成一个诡异的十字。

“三十年前青岚山剿妖......”

他的手指抚过伤疤，玄铁护腕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若不是王大哥替我挡下那记毒爪，现在站在这里的就该是我的牌位了。”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卷着枯叶在两人之间打转。

裴昭注意到对方说这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血煞戒上，戒面竟渗出丝丝血雾。

“后来呢？”

裴昭忍不住追问。

“后来？”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鎏金令牌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那次行动其实是镇魔司的最终考核。

虽然我们都通过了那次任务，可王大哥却因为救我身体受了重创，自然便没法加入镇魔司了。而我现在这身官服...”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与额角如出一辙的十字疤痕。

“每一针一线都沾着他的血！”

听到这话裴昭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曾以为老王早年与他讲的那些事情，都是他醉酒之后的随意吹嘘。

谁曾想，对方年轻时真有如此精彩的一段经历！

“半个月前，我收到了王大哥的秘密信件邀我赴约。

本来我立刻便应该动身前来，可是却因为紧要的事情一时抽不开身来！”

在简短平复情绪之后，中年男子继续开口说道。

“谁曾想……唉！！！！”

男子重重叹息了一声，沧桑的眼睛之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我本该……”

沉默片刻，男子突然暴起一掌，身旁的石灯笼应声炸裂，

“早来半个月的！！”

飞溅的碎石中，他眼底猩红一片，那道十字疤痕在月光下竟开始渗出细密血珠。

“贤侄，你且在此处等我半日。待我进山斩了那妖尸，再来与你好好谈一谈！”

他轻轻拍了拍裴昭的肩膀，而后便动身准备离开府邸。

“大……大人留步。”

只是他刚欲催动身法，身后却响起裴昭的声音。

“贤侄还有何事？”

男子回头看向裴昭。

“大人说的妖尸，可是那秽土妖将？”

裴昭出言问道。

“没错，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妖尸便是害死王大哥的罪魁祸首！”

男子咬牙回应。

“可是……那家伙，已经被我斩了。”

裴昭有些为难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