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安擦了擦手上的血,将从其身上搜出来的一枚青玉罗盘揣在怀里,站起身,继续向着水牢的方向走去。
即便没了牙,马林的嘴也仍然很硬,徐盛安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拿出来,浪费在一个不愿开口的人身上。
但也并非是毫无收获,当看到这个指针一直指向自己的青玉罗盘时,徐盛安便明白了对方为何总能精准地找到自己。
这罗盘既是一条线索,也是个好用的工具,有了这件东西,之后总有办法将这伙儿人彻底挖出来。
毕竟从对方的行为来看,多半就是和他先前所设想的一样,官府中的一部分人和神火教叛徒间,正进行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他杀的这个显然不会是官府的人,如果是神火教的叛徒,将这个人的相貌和青玉罗盘向白姑娘一说,便肯定能认出来。
有了这些收获,又知道这其实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其实徐盛安已经应该回到小茶楼去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水牢那边聚集的官兵是货真价实的,他不应该再去凑这个热闹。
可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万一这不仅仅是针对他的阴谋呢》
于是徐盛安没有耽误时间,将残破的尸体往偏僻角落一扔,就继续向着水牢的方向赶去。
夜仍然是先前的夜,月仍然是先前的月,洛都的晚风也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再不会有人出来挡他的路了。
……
水牢附近是很安静的,作为专门用来看管重犯要犯的地方,方圆数十丈之内,除了一些营房哨岗,便再没有别的建筑。
除了六部武司带着任务的官兵,也不会有人闲得没事,往这种地方跑,因此莫说到了晚上,就算白天,也是一副冷清清的模样。
今夜负责值守的百里吾看着四下里站满的几百号两司官兵,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大习惯。
水牢的夜晚,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上一次还是神火教的反贼来劫狱的时候,即便因为缉武司那边提前安插了线人,水牢这边有所防备之下,很快就将劫狱的反贼击溃,也还是没少闹出动静来。
今晚的阵仗,却比前几天还要大上一些。
百里吾活动下脖子,常年待在地下水牢之中,不仅让他的皮肤变得比常人苍白了不少,就连眼睛里也似乎总带着一种化不开的阴郁。
不仅是这些外表上的变化,在水牢中担任镇守的这些年,百里吾发现自己越发不喜欢这种热闹的环境和光线,以至于现在站在这里,心情都不免有些烦躁。
他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王鹏齐,有些不满地问道:
“王大人,你的想法是不是太草率了?几个被打散的反贼,还受了伤,说不定现在已经死在哪个角落里了,就算没死,他们难道还敢过来自投罗网吗?”
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有几个身穿囚服的人被紧紧绑着,跪在地上,脑袋被麻袋套着,看不清面容,但若听到了先前缉武司官兵沿途散发的零散消息,便能推断出这些正是神火教的教徒。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神火教中人,只是并非头目,而是百里吾从先前武威候剿灭神火教据点后,带回来的俘虏里随便挑的人选。
其目的,自然就是引出那些藏在洛都中的神火教余孽,将其彻底清扫干净。
百里吾是觉得没有这么折腾的,也不觉得这种简单的陷阱会有用,但因为王鹏齐有上面的命令,他也不得不配合,此时等了半天,却没见着什么动静,自然忍不住抱怨两句。
两人不在一司为官,彼此间并无明确的上下级关系,但论地位的话,百里吾其实要比王鹏齐这个刑武司的百户高上半筹。
因此这会儿即便听见他的抱怨,王鹏齐也只好赔笑道:
“百里大人稍安勿躁,我们这边的确收到消息,近日又有神火教的高手暗中进城,这次只是为了试探下他们的虚实。再等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若是他们不露面,咱们便可以休息了。”
这一番话自然是表面上的说辞,王鹏齐今晚的目的,其实就是要擒住徐盛安,从其口中逼问出白悯秋的下落。
之所以大费周章地调动人手,也只是为了合理地制造出一片无人巡防的区域,好让马林那边可以尽情动手。
当然,若是能够引出徐盛安,甚至引出那个可能存在的神火教高手,自然更好。即便不行,有寻血罗盘在,也绝对不会再让徐盛安逃掉。
王鹏齐现在所做的,不过给马林那边多拖延些时间罢了,有背后的大人支持,只要暗地里有足够的收获,就算明面上无功而返,也无关紧要。
因此当百里吾又抱怨着:
“如此兴师动众,白折腾一场,到时上面怪罪下来,你可不要牵连我。”时。
王鹏齐也只是赔笑着安抚,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于是几百号人便这样眼巴巴地干等着,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王鹏齐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已经到了和马林约定好的期限,便也不再拖延,对百里吾道:
“百里大人,时间差不多了,想来那些神火教的贼人也确实被吓破了胆,咱们也收拾收拾,让手下人回去休息吧。”
百里吾闻言,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便对手下吩咐道:
“将这几个犯人处理了。”
两名刑武司的官兵应了一声,便各抄起一把鬼头大刀,绕到几名被捆着的神火教教众身后。
按理说这几个犯人判的是秋后问斩,还不到时候,但毕竟是神火教的反贼,百里吾懒得再把这些人带回牢里,就地杀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何况有句话叫做戏做全套,就算上头有人较真,有王鹏齐顶着,也怪不到他百里吾头上来。
因此百里吾并不在意,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部下可以动手了。
两名刑武司负责行刑的官兵见状,便点点头,手中鬼头大刀高高举过头顶,就要一刀将犯人的头颅砍下。
但就在这时候,空中突然刮起了一道劲风。
原本转身欲走的百里吾听到风声,蓦地回首睁眼,整个人松散的气场顿时一变,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呵,好大的胆子,竟真敢来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