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将摩托车停在山道旁时,夕阳正把废弃的古镇染成血色。他取下挂在车把上的相机,金属把废弃的古镇染成血色。他取下挂在车把上的相机,金属机身残留着体温。三个月前,考古队在镇东挖出七具呈北斗状排列的青铜棺,自此夜半常闻女子恸哭。作为民俗杂志的实习记者,他需要这张转正门票。
路过镇口石碑时,他注意到铭文被新凿的划痕覆盖,隐约可见“生人勿近“四个字。晚风送来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他摸到口袋里外婆给的桃木护身符,边缘已经起了毛边。
夜幕降临时,整座镇子像被套进消音的玻璃罩。李明数着青石板上的苔藓痕迹往镇中心摸去,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他打开手电筒的瞬间,光束在左侧巷口扫过半片雪色衣角。
追进巷子时,老式绣花鞋叩击石板的声响忽前忽后。转过第三个弯道,手电筒照到悬在槐树下的红色绣鞋,鞋尖还凝着新鲜露水。他举起相机的刹那,取景框里闪过一张倒挂的女人脸
废弃戏楼里,褪色的戏服无风自动。李明在后台发现本泛黄的戏折子,墨迹未干的批注写着:“七月十四,青娥代祭“。当他翻开末页,夹着的黑白照片飘然落地——照片里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与他捡到的绣鞋主人面容重合。
通往地下室的木梯发出朽坏的呻吟,手机信号在此刻彻底消失。台阶数总在第二十七级重复,直到他在转角镜面里看见背后多出个梳头的女子。镜中人的右手,戴着李明母亲失踪时那枚翡翠戒指。
地下祭坛中央,七盏青铜灯摆成熟悉的北斗阵型。李明颤抖着点亮最后一盏灯时,墙面的影子突然脱离本体,化作戏服女子将他按在祭台上。脖颈传来刺痛瞬间,他看见镜中的自己逐渐变成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惊醒在编辑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显示着刚发送成功的报道邮件。洗手间镜面忽然漫出血字:“还差一个“。当他惊恐后退,镜中倒影却站在原地微笑——那个穿着月白旗袍的女人,正缓缓摘下脸上的桃木面具。面具与涌动的血丝竟生出细密根须,缠绕着女人指尖的翡翠戒指。当惨白的额头一寸寸显露,镜中倒影突然泛起水波纹——二十岁的母亲在波纹里梳头,八纹——二十岁的母亲在波纹里梳头,八十岁的外婆在波纹深处绣着寿衣,而李明的瞳孔正倒映着三重交叠的时空。一滴血珠沿着面具内侧的符咒纹路滑落,恰是当年青铜棺椁上缺失的祭祀铭文。俯冲的镜头穿过炸裂的灯罩,飞溅的玻璃渣在慢动作中化作漫天星斗。某片棱角分明的碎片里,戴着面具的李明正在为考古队拍摄集体照;另一片弧形残片中,穿白旗袍的外婆将婴儿递给道士,襁褓里露出半截系着红绳的脚踝。当所有碎片落地拼成完整的北斗阵图,地板裂缝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混着朱砂的青铜熔液。电脑屏幕蓝光扫过女人完整的脸——那分明是李明入职证件照的面容,只是左眼变成了母亲的翡翠瞳色。窗外褪锈的古镇飞檐下,七盏青铜灯随风摇晃,灯罩上拓印着历任民俗记者的工作证照片。黑屏前最后的画面,是女人将仍在渗血的面具轻轻覆在镜面,玻璃上映出的青铜棺阵列,已然从北斗七星变作了衔尾蛇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