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得罪了殿下还想跑？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紫禁城。

宽敞寂静的崇质殿。

灵石灯照得偌大的演武场宛如白昼，阎川正在舞枪。

他身穿一件靛青窄袖武袍，双臂绑甲，枪势舒展间，周遭风雪怒卷，威势极盛。

“轰！轰轰！”

枪如恶龙，不断扎爆空气。

每一个动作，都是内外六合，浑身六张大弓，动静开阖间，无不发力，这让他的大枪如炮，透出一股堂皇之气。

“啪啪啪！”

随着鼓掌之声，崔姓老者缓步走来：

“太孙殿下好悟性，荆王这套‘心猿十三势’极为难炼，殿下就已经快要入门了。”

阎川将枪势一收，大枪一横，一名侍卫立刻奔来，双手接过，退了出去。

阎川沐浴北风，长身而立：

“心猿似火，凶暴无匹，难以摄伏，人之肉身如一座丹炉，擒拿心猿，将其炼化，得到一枚神通金丹，想要入门，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微微摇头：“我从三岁开始修炼此枪法，时至今日，依旧无法在实战中运用出来，皆是心猿未降伏之故。”

崔姓老者道：“快了，快了，殿下已经练成‘人皇御魔大罗章’的御魔总纲，此道法定能助殿下降伏心猿，荆王遗宝早晚是殿下的。”

“但愿如此……今日情形如何？”

“神秀从离水集离开后，跟修罗道圣子见面了。”

“好！”

阎川忽然回过身来，眼中神光电闪：“果然不出孤之预料，阎九阴出现在京城，神秀一定会去与他见面，谋求合作，再加上白衣教。皇叔那边呢？”

“信王殿下，仍旧带着王妃，整日勾栏听曲，看不出端倪。”

“哼！”

崔姓老者再次冲阎川拱了拱手：

“老臣前来复命，张无忌的身份，老臣已经查清。”

阎川闻言，脸色一沉，下意识咬紧了腮帮子。

“说说看，究竟是怎样的门楣，才能养成此等寡廉鲜耻的品性？”

他将寡廉鲜耻四个字咬得极重。

脸上甚至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崔姓老者恭声作答：“张无忌，真名张显峰，字长青，乃是赤江都指挥使司下辖总旗官张显宗之胞弟。其父张秀，母亲张唐氏，十七年前遭遇八蛮南侵，从邢州清河东武城逃难离乡，半路被蛮族所杀，后张显宗独自携胞弟南逃……”

阎川愣了愣，说道：“清河张氏，哪一脉？”

“万石张。”

“原来是万石张家啊。嘿嘿，想当年，我朱家老祖宗，就是万石张家田庄里的一名佃户。”

阎川眸子里的冷意更重了。

万石张家，出自前朝，历史记载，玄高宗时期，张氏族长张文瓘为大玄宰相，为政勤俭，执法平允。他有四子，官位都在三品以上，被当时的人称为“万石张家”，意思就是说，父子五人都做到了受奉“二千石”的高官。

并且张家这一脉，在大玄朝出过张文瓘等三位宰相，被列为大玄十国柱之首，显赫无比。

不过，万石张家在经历辉煌之后，很快就败落了下来，后来更是因为卷入一场大案，被贬为庶民，后辈子孙永不录用。

“张显峰不满一岁，就随张显宗定居京城。不久之后，张显宗就以甲等评级考入武斗营，此子大才，曾在大比中与荆王玄千珏大战三场，三场三胜。”

“哦！竟有此事！？”

阎川眉头一挑，惊讶道：“甲等评级，还曾胜过荆王叔，为何这张显宗声名不显？”

崔姓老者叹息一声：“张显宗之妻，名叫裴蓉。炎京裴。”

“哦！”

阎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孤知道此女，当年之事，可是震惊了整个京城呐。裴氏霸道惯了，近些年又出了几个资质过人的好儿孙，裴时行被列入‘大炎十豪’，裴安安的‘九劫惊惶气’也已小成，裴氏一族后继有人，蒸蒸日上。难怪这么多年过去，张显宗还只是小小总旗。继续。”

“文治六年，张显宗被调入赤江都司，张显峰便随他迁居高柳县。张显宗是个武道奇才，虽然灵根被废，但悟性极高，为人刚直忠厚，可张显峰却自小蠢笨，五岁才会说话，八岁才启蒙识字。”

当即，崔姓老者将张显峰的身世生平说了一遍。

包括他最近两个月的所作所为……打猎收获多少，柳家抢夺总旗职位逼得他背井离乡，包括不久前在离水集遭遇魔灾，依靠人皇圣旨带着近三百人逃脱，以及当前在京城的情况，全都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

听到柳家夺职时，阎川面无表情，只是冷笑道：“赤江都司，根子都烂透了，还想要投靠杨党！眼下还是大事要紧，回头清缴白衣教时，随手料理就是了！”

可当提到离水集时，阎川眼睛倏然圆睁，不敢置信：“你说什么？！！！那群从离水集魔灾中逃生的三百人，是张显峰带出来的，他居然能得到人皇圣旨的认可！？”

崔姓老者道：“这份情报，臣已经分别向武斗营白千军，赤龙卫于敬，高柳书院柳相儒，司税监金鹏，以及地君府戚县丞求证，均核实无误。”

阎川还是有些不信：

“可崔爱卿你刚才说了，那张显峰，两个多月前，还只是县学中的一个书呆，从不曾习武修法？可孤那日观他，体魄强健圆妙，真元精纯稳固，武夫体系分明已入了道境九品修身境，法术催使娴熟，弹弓术更是堪比军中神箭手！”

崔姓老者皱眉：“老臣也很是纳闷，当日老臣仔细看过，此子神完气足，根基稳固，绝非遭到魔修夺舍的迹象。老臣对此猜测有二：一，此子先前一直在藏拙，实乃百年罕见的天才；二，张显宗失踪后，此子弃文学武，突然开窍了。”

阎川陷入沉吟，俄顷，他说道：

“多半是后者了。再是早慧的稚童，也不可能伪装到五岁才开口说话。这样看来，此人反而大有可取之处，否则戚本愚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还将人皇圣旨都赠给了他，这可是大因果。”

“殿下英明。”

“哼。腐儒之学，牢笼治世，锢智慧，坏心术，封灵性，昏人神智。明明是一个可造之才，却被他们教成了蠢驴书呆。张显峰弃文学武，这才回归自然两个月，就灵性复苏，展现不凡天资。还能遇到魔灾而不死，真是好运道！”

崔姓老者含笑：“此子前半生艰难，哪来什么运道，不过是在禁苑中与殿下相识，沾了一些殿下的紫微帝气罢了。”

阎川闻言，嘴角下意识一勾，胸膛都直挺了几分。

“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理此子？”崔姓老者适时询问。

阎川轻笑两声：“张长青虽然设计孤，拿孤做挡箭牌，还给孤难堪，挤兑孤，但孤乃是惜才之人，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既然他天资不错，又得到了紫微帝气的认可，那就引他入司魔监好了。

正好，孤此番布下杀局，即将入世历劫，在司魔监中需要培养一些班底。

崔爱卿，此事就由你亲自去办。”

“……”

崔姓老者闻言，眼角狠狠一抽。

得，说了这么多白说了。进了司魔监，跟下了地狱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暗暗摇头，小子，得罪了太孙殿下还想跑？

“老臣遵命。”

抱拳领命，崔姓老者继续道：

“张显宗去岁秋猎之时，奉命巡视禁苑边界，遭遇司魔官追捕白衣教刺客，窥见了司魔监隐秘，老臣按照规矩，将其羁押在伏魔院的秘牢中。”

“竟有此事？”

阎川想了想，吩咐道：“将张显宗放出来吧，此人当为孤所用。”

又略一沉吟：“既然他秋猎护驾有功，着其调入朱雀卫，升个百户。”

“老臣遵旨！”

……

小科举临近的这几日，张显峰专门去了一趟外城的地君府踩点。

又聘请了四名入了品的女武夫当护卫，顺便将他从禁苑采到的灵药卖掉了大部分。

上元节当天，他带着一家人，参加了喧嚣热闹的灯会。

看了打火花，逍遥火扇，火龙舞，以及震撼人心的社火夜行。

人间烟火气。

最抚凡人心。

被普天同庆的喜庆氛围一熏陶，一家人脸上重新有了笑容，舒缓了心情，还熟悉了环境。

其余时间，张显峰便待在客栈小院里苦修……一心一意偿还欠债，其他道法全都暂时搁置。

闲暇之余，自然少不了跟仙云一起窗前煮茶，帷中揉云，狠狠收拾。

内媚、纯粹、温柔，说的就是仙云。

又异常柔顺，让做她什么都依从，全身心都交给了张显峰，还将膝盖放在肩膀上，为他排解心中郁气。

离水集的事，迅速在张家众人心中沉淀。

张家除了多了两个新成员，以及张希孟兄妹习性略有变化之外，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昔。

“这小王八蛋，这都快卯时了，还不着急，这早食到底还吃不吃啦？”

卯时刚过，嫂嫂就坐在饭桌前，大发脾气。

今天就是小科举之期，虽说巳时才开考，但去地君府考核的人何其之多，不早点过去，到时候下脚的位置都没有。

有人提前十天就已经在地君府门口排队了！

而她，等张二郎出发后，就得赶去春秋山的‘莫愁别院’，去见昔日的好闺蜜姜伊人，顺便参加荆王忌日诗会。

买宅子还得靠人家出力呐，顺便再借点钱。

可那张二郎故意气她，什么都不着急。

饭桌前笼罩着低气压，张希孟抱着妹妹坐在角落，小心翼翼的喂饭不敢吱声。

江淼低着头坐在末桌，小口小口的扒饭，时不时给张老黑夹菜，动作轻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小姐。”

肌肤似雪，被滋润得愈发娇艳的仙云从后堂走来，向嫂嫂行礼。

“我不是你小姐，你才是小姐！”

嫂嫂一见仙云，大怒，指着她鼻子道：“你这死妮子，真不知羞，我在里屋都听见啦！”

“啊！”

仙云惊呼一声，头瞬间埋进胸口，低声辩解：“小姐，不是你教我，男人都是孩子，在屋里他要怎样便怎样。”

“那也不能青天白日……”

“嗯咳咳！”

嫂嫂才说了一半，就听见倒霉小叔子的咳嗽声，立时住口不言了。

她身子一扭，用力剁了剁筷子：“赶紧吃饭，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刚还完‘圆妙五禽戏’欠债的张显峰，原本心情还不错，这下瞬间就不美丽了。

羞死了。

今后有条件了，必须分家单过，才好跟仙云享受二人世界。

抬眼看去，忽地一愣。

嫂嫂今天梳着的随云髻，插着一支熠熠生辉的金步摇，肤若桃花娇艳，眉如远山含黛，眼如湖水生波……明显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

她身穿一套靛青华美襦裙，裙摆随风轻扬，宛如牡丹盛开，尽显良家美妇人的端庄和优雅。

嫂嫂穿战袍了！

这套衣服张显峰记得。

是大哥花重金购置，嫂嫂爱惜得不得了，一般非重大节日不穿的。

想到仙云一早起来同样精心梳妆打扮，再看希音和希孟，同样是一身盛装。

张显峰不仅向嫂嫂投去一个促狭的眼神……口中骂我王八蛋，心里对我参加小科举却格外重视。

高考而已，没有家人在考场外守着，无所谓，反正上辈子高考他就是孤军奋战。

但如果有的话，心里还是会觉得暖暖滴。

心情又恢复美丽啦。

坐下吃饭，没扒两口，就听嫂嫂突然道：

“磨磨蹭蹭，快点吃，吃完自己去地君府排队。”

嗯？！

张显峰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