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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换个衣服这么久。”

乌有站在餐厅门口不停地看表,很着急……六点五分了,桐璃却仍然没有出现。十分钟前敲她房门时,听见她慌慌张张说:“马上好,你先去吧。”为了晚宴想尽量打扮得漂亮点,这可以理解,但凡事得有个限度啊。村泽夫人已早早到场,都入席坐下了。

“那位小姐还没来呢?”

或许是看出乌有在着急,尚美在座位上问了一句。银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点燃,道代开始往餐桌上摆放银制餐具和雪白的餐巾了。

“是的。让大家久等,实在抱歉。太不像话了!”

“没关系。年轻女孩穿衣服讲究点好。当然,讲究也跟年龄没什么关系。”

结城笑着看向尚美。村泽夫人身穿一件深蓝色的晚礼服,质地轻薄,款式简单大方,不仅与她的气质相符,也很适合严肃的场合。首饰方面,只在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项链和耳饰都没戴,不过她本来也没有耳洞。结城的话可能是专门说给尚美听的,但乌有感觉就今天的晚宴来说,比起在吊灯下闪闪发光的晚礼服,还是尚美这身打扮更合适。

“还不如说讲究与性别无关。”尚美轻声回了一句。

她之所以这么说,大概是因为结城比她的着装时尚得多吧。村泽和乌有都穿着深色系的西装,神父身穿纯黑色长袍,只有结城穿了一套白底黄条纹的阿玛尼套装,衬衫则是浅粉色的。看来经营和服店的人(尽管风格迥异)都很追求时尚啊。

“我没有刻意在讲究,觉得不错就直接穿身上了,离讲究差得远呢。”结城朝乌有望去,“……年轻人总对自己的表现不够自信,经历多了就好了,得对他们宽容些才行。”

大概不想一直关注一个年轻女孩吧,尚美只是冷淡地回了声“是呢”,就不作声了。

结城可能没察觉到,继续往下说道:“要是放一曲优雅的音乐就好了。如果在窗边配置一支四重奏乐队就更像回事了,让他们弹奏一曲海顿或莫扎特。本来以为水镜会亲自演奏呢。”

餐厅很大,像个宫殿。墙上有一个壁炉,壁炉前是一张很长的餐桌。墙壁和天花的凹凸处与大厅的设计很像,简单流畅。但餐厅的设计偏洛可可风格,给人以华丽感。最华丽的地方就是从天花板垂下的枝形吊灯,卡扣和灯罩的玻璃工艺都极其精致优雅。

餐厅位于和音馆的一楼,就在大厅隔壁,几乎看不出歪斜。边缘镀金的天花板也是正方形的。

“结城也听莫扎特?”坐在尚美旁的村泽调侃似的问道,“人哪,真是善变。以前对古典音乐不屑一顾,感觉像老年人念经。你也老了啊。”

“是啊,我也改变了些。不止是音乐的喜好。”

“啊?还有什么地方变了?我看你还是喜欢花哨的东西。”

“不是外表,是内心。”结城用右手拍着胸口说,“接下来的几天我会让大家看到一个崭新的结城,到时你们就明白了。”

接下来结城立刻换了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好像突然回过神似的,自言自语道:“不过咱们也不能总是这么开心。”他可能想起了真宫和音,想起大家是为了纪念和音二十周年忌日才聚到了一起。这点连乌有都察觉到了。

“一味沉溺在悲伤之中也不是办法。对了,那幅画竟然还在呢。”

村泽声音低沉地应道:“啊,你说那幅对吧?看到了。没办法……”

“那幅画”应该是指楼里挂着的立体主义风格画作中的一幅吧。乌有不知道是否在自己看过的那几幅之中,不过他对此不感兴趣。因为这一连串对话无非是他们感伤的流露,没有注解根本无法理解画的内容。

眼下乌有关心的是桐璃。时间在众人的闲谈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简直没有自知之明……”

桐璃肯定不懂自己的难处。原本打算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顺利完成采访,没想到开局就不顺利。都怪桐璃,她肯定在精心打扮,想以主角的姿态出现在晚宴上,竟然完全不顾及他人、尤其是村泽夫人可能会产生反感。

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桐璃的迟到如此焦躁呢?

站在餐厅门前,乌有心烦意乱,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好在主人水镜三摩地还没出现。可能他还没忙完吧。乌有暗自祈祷,桐璃至少赶在水镜先生之前出现吧。可就在这时,东边的电梯门“叮”的一声向两侧打开,只见身穿深蓝色西装的水镜坐着轮椅从电梯里出来了。他的双腿照例用长毛毛毯盖着。

“怎么了?站在那里。”

“实在抱歉,桐璃还没到……我现在就去喊她下来。”

乌有致歉后立刻走向大厅。早知道不在餐厅门口等,直接上去叫她就好了。乌有一边爬楼梯一边懊恼。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别摔了!”

在二楼到三楼的转角处,有个慢吞吞的声音传来,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桐璃!”

乌有抬头一看,桐璃正在下楼。只见她身穿一套黑色正装,脚踩高跟鞋,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根银项链,原本扎起的头发放了下来,垂在肩上,刘海完全遮住了额头。她涂着深红色的口红,画着浅蓝色的眼影,拇指大小的黑宝石耳坠在脸颊两侧轻轻晃动,胸前别着一枚百合花状的银色胸针。

乌有还是第一次看到桐璃打扮得如此端庄。可能是妆容的缘故,感觉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根本不像个高中生。原本以为她会穿一条时尚的连衣裙……乌有有些意外,不禁停下了脚步。他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是桐璃吗?

就连下楼的动作都那么优雅从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仔细端详后,的确是桐璃。

“你别问我怎么了,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嗯?”

“已经六点十分了。”乌有指着手表说。

“不会吧。我迟到了?”

“赶紧去吧!大家都到了,包括水镜先生。”

“你怎么不早点来叫我呀?”

桐璃穿着包臀西装裙,行动不便一般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无论打扮得多像大人,这种时候还是像个孩子。乌有有些放心了。

“你没戴表吗?”

“表……啊,我忘戴了。”

“别说这些了。你这套衣服是怎么回事,那个包里还装着这些东西?”

“怎么样?挺好看吧?”桐璃轻声笑道。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穿,连笑声都变得优雅了。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偶尔穿一下。你是第二次见吧?”

“第二次?”

“啊?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也穿的这一身。”

看着桐璃孩子气的表情,乌有总算想起以前确实见过。对,第一次在河边打招呼时她就是这身打扮。自己竟然完全不记得了,那时他还想,一个高中生怎么看起来这么成熟。

“啊……没有。”乌有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败下阵来,但还是逞强说了句,“妆化得有点浓吧。”

“说什么呢。你就只有这个感觉?”桐璃看着乌有追问。

“赶紧走吧!”

乌有支支吾吾地催促。经过大厅走到餐厅门前时已经六点十五分了。

“实在抱歉,我们迟到了。”

乌有先道歉,桐璃也在后面低着头说:“真是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本以为会迎来一两句嫌弃、批评、玩笑或安慰的话,奇怪的是,众人没有任何反应。宽敞气派、洋溢着贵族气息的餐厅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片寂静。空气中似乎只飘荡着大家屏住呼吸的声音。

好尴尬!乌有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想窥视大家的反应。看到在椅子上僵坐着的诸位的表情后,他立刻明白了。他们不是不想说什么,而是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见他们个个脸色苍白,表情僵硬,都坐着一动不动,好像刹那间冻住了似的。结城张着嘴,整个人都愣住了;平时从容淡定的村泽则一直举着红酒杯,像被铁链拴住了般定在椅子上;村泽夫人和神父亦如此;甚至连坐在轮椅上的水镜也……不过他们都齐刷刷地盯着乌有和桐璃两人。

不,他们盯着的不是乌有。乌有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目光交汇。他们锐利而炽热的目光越过乌有,全部倾注到了站在身后的桐璃脸上。每个人都注视着桐璃,表情惊骇,好似正目睹从未见过的奇迹一般。他们甚至不敢眨眼、喘气或吞咽口水。

桐璃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以及投向自己的热烈目光。她不知所措地看向乌有,可乌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桐璃怎会如此强烈地引起了他们的关注?事态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就这么过了大概一分多钟——实际可能没这么长,但乌有觉得特别漫长——水镜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叫了声“和音”。

“和音?”

听起来的确像是。在寂静的餐厅里听得再清楚不过了。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和音”,是那个真宫和音吗?可为什么会在此刻喊她的名字呢?

“哐”,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餐厅。原来是摆在神父面前的叉子掉在了地板上。下一瞬间,大家都像触电了似的动了一下。可能是回过了神吧,他们都难为情地从桐璃脸上移开了视线,随即望向彼此。没有交谈,也毫不掩饰不知该如何收场的困窘,之后又都默默地低下了头。然而,乌有比他们更加困窘。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每个人都沉默不语?

“失礼了。”

姜还是老的辣。年龄最大的水镜从胸前取出手帕,掩饰尴尬似的咳了一声。

“没关系。请入席吧!”

他强装镇定,但声音很不自然。乌有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缓缓走向空位。桐璃跟着乌有,在他旁边静静地坐了下来。千万别惹什么麻烦……乌有暗自祈祷,但他也感觉到自己错过了了解事态发展的最佳时机。

“那就开始用餐吧!”

“啪”,水镜拍了下手,朝道代使了个眼色,摆着前菜和红酒的银色小推车随即就从厨房推了出来。

“为各位上拼盘。”

身穿女仆制服的道代面无表情地逐一介绍菜品。晚餐是俄罗斯料理。面前摆放着好多小碟子,盛着沙拉和烤牛肉等。乌有取了一块熏鲑鱼,很好吃,不,也许很好吃。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没有心情细细品尝。

结城不时地瞄一眼桐璃,村泽则不停地喝红酒,每喝一口就朝桐璃望一眼。村泽夫人虽然已经将视线从桐璃身上移开,但仿佛时刻强忍着不再次望向桐璃。切馅饼时她的手在颤抖,小刀在碟子上直打滑。水镜面无表情,一直默不作声。神父也努力不去看桐璃,也许太刻意了,视线反倒经常与乌有撞在一起。

大家都吃得心不在焉,炸包子之后上的是罗宋汤,深红色的甜菜上是纯白色的酸奶油。只有女仆道代没受任何影响,熟练地摆放着菜肴。

“真锅来这里之前是Vinicia的大厨呢。”

水镜说的“真锅”应该是指道代的丈夫——真锅泰行。他得意地在道代面前夸赞泰行,直白的赞美让道代有些惶恐。他可能想用夸张的言辞调节现场气氛,这一点连不擅察言观色的乌有都感觉到了。主菜还没上,但前面的菜品足以证明泰行的高超厨艺,真的不是一般仆人能做得出来的。乌有做美食专栏时曾去高级餐厅采访过,也去过俄罗斯料理老店Vini cia,今天的味道丝毫不逊色于Vinicia。

“……味道真不错!就算现在也可以去做主厨。”

村泽随声附和,声音却有些不自然。

“确实是Vinicia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常去Vinicia ?”

“也不是。十年前才开始去的,出差到京都时常去。不过真锅是二十年前在那里工作的对吧?味道竟然和现在的Vinicia没什么两样。真锅的厨艺真不错,Vini cia二十年来一直保持着这个味道。”

“我偶尔会去,那里恪守传统,味道多年不变,炒牛肉更是一绝。”

“变化容易坚守难啊。”

村泽得意地说。这话的意思模棱两可,似乎另有所指。村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索性不开口了。

主菜不是结城盛赞的炒牛肉,而是挂着浓厚酱汁的牛腰肉排。入口即化的和牛,味道也调得很别致。结城将餐刀插入俄式牛排,一脸扫兴,看似有些尴尬。看到这一幕,水镜温和地说:“明天的主菜是炒牛肉,好吃的在后面呢。”

“是吧……不过这道菜一点也不逊色。”

也许是紧张吧,他的语气有些夸张。

真锅夫妇是在四人离岛之后才受雇来到这里的,所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识真锅的厨艺。七人共同生活的那段时间,岛上只有他们,据说饮食起居都是自己负责。只是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购买食材,没有记录,这点乌有也不清楚,有可能是某个人到本州岛去采购吧。只要问一下就能马上知道答案,但这种情况下乌有不敢随便说话。还是耐心等等吧。

好像填补彼此间的嫌隙一般,新的菜品被端了上来。刀叉碰撞碗碟发出的声音特别刺耳,听起来就像对对方的无端指责。椅子上的坐垫十分柔软,可总觉得坐着不舒服。

桐璃同样感到困惑,本来用餐时可以跟人随便聊聊天,现在只能窥探着周围默默进食,也不能像平时那样塞得满嘴都是东西。桐璃内心深处可能深感遗憾——好不容易换上正装竟然无人夸奖。

“好遗憾!武藤君不在了。”就在这时,水镜突然嘟囔了一句。

“是、是啊!”村泽把刀叉轻轻放在碟子上,声音沉重地回应。难道对追随和音共赴黄泉的朋友的悼念意味着对苟且偷生的自己的嘲笑?

“事到如今,证明咱们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吧?”神父低声说,眼睛一直盯着桌面,双手不知何时已经交握在胸前。

“二十年后再来这里,这是我们当时的约定,还是……”

结城没有再说下去。虽然话没有说完,其他人却好像都心知肚明。

“虽说有过约定,但实在没想到我们还能再相聚。”

“人,真是格外强大的物种啊。”村泽冷不防冒出一句,那份漫不经心不像是装出来的。

“离开这里时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像是受到了村泽的启发一样,结城嘟囔了一句。他停下正在切牛排的手,接着说:“后来不知何时开始专心经营和服店了,想想真可怕。”

“我也是。”村泽点点头。

结城听后回怼他道:“那是因为你有了新的目标。”随即看向村泽夫人。

“是吗?”尚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的牛排几乎没动。也许是不胜酒力的缘故,她的双颊已经微微泛红了。

“结城后来怎么样了?”

“啊,我啊……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孤身一人的命运。”结城低声回答,再次望向村泽夫人。

不知道他们互相了解多少,资料显示结城在离开小岛三年后结了婚,但婚姻仅仅维持了两年。短短两年间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或失去了什么,之后的十五年里一直单身。当然,帕特里克也一直单身。

“……水镜你一直在这个岛上生活?”

“这双腿,没办法。”水镜隔着淡紫色的毛毯敲着两条腿,“那之后我连离开的勇气都没了。而且我不像你们那么年轻。不过,在这里生活反倒格外轻松。”

虽然他这么说,但二十年前和音死去时水镜也才三十几岁,说年老还为时尚早。即便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他看上去也算不上衰老。

“水镜你的变化很大,二十年真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在我看来大家都变化很大,倒是结城,说话的方式一点没变呢。”

可能结城以前说话就很随便吧,不过水镜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听语气反倒像在调侃调皮的小弟弟。

结城轻轻挠了下头说:“这点真是没办法啊。”

“结城不积口德,这点一辈子也改不掉了。”村泽夫人在一旁插嘴。

“没有啦,我面对客人还是很讲究说话方式的。”

“看来长大了……村泽你现在在做什么?”水镜接着问村泽。

大家之间的对话看似漫不经心,但依旧能感到些许生硬。餐桌周围飘浮着的沉重气息非常明显,乌有感觉自己被拖入了万丈深渊,几乎窒息。他想向搜救船求救,却完全看不到鹦鹉螺号[1]的影子。

尽管如此,为了搞清楚桐璃在入席前给众人带来如此大震撼的真正原因,乌有只能放缓呼吸,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听他们交谈。可一直听下去后他又不禁疑惑,原因果真就只是那个吗?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根本就话不投机。

二十年未见。这段漫长的岁月带来的隔阂固然会妨碍他们欢聚一堂,但二十年前他们关系如何呢?相处得自然吗?难以想象。想必也不算和睦吧。他们的对话仿佛在互相刺探对方的内心,让人听了无法喜欢。尤其是结城,看上去就像在挑拨离间。对此,村泽就只是冷眼旁观,并未试图阻拦。这些都是乌有模模糊糊感觉到的,无法用语言清晰表达,也可能只是他想多了。

当然,即便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也是他们的事,跟乌有没有任何关系。乌有只是一个记者,来和音岛一周只是为了完成采访任务而已。他没看过《春与秋的奏鸣曲》,除了工作之外,对在座各位毫不在意,他也没见过真宫和音这个在他出生时就已死去了的女演员。而且他本就讨厌窥探干涉他人的事情,他想尽量无视这一切。

“如月君,我们的这些对话你会写到报道里去吗?”

也许是觉得对乌有不理不睬太不礼貌了吧,村泽冷不防地冒出这么一句。他又继续说道:“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同学聚会,不,是二十周年忌日聚会。”

“不会。”乌有回答道,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这次采访有什么意义?如果有什么意义的话,那也像水镜先生推测的那样,仅仅因为他是创华社的大股东吧。但是傻愣愣地说出来最后搞到自己丢人,这不是乌有这种小人物会做的事。

“可是,很浪漫啊。二十年前一起生活过的人再次重逢。”

桐璃替乌有回答了这个问题。看来她并未专心吃饭,而是一直关注着周围。

“浪漫吗?如果想的话,谁都可以这么做吧。”

“所以能引起共鸣啊。能做却做不到的事,谁都会向往吧。”

“共鸣?当时被说成鲁莽,现在倒被当成青春岁月的美好回忆了。”

“当年从岛上回去时,媒体写的报道都很有趣呢。”

结城突然哼了一声,满脸的不耐烦。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水镜跟了一句,好似在安抚大家一般。

“世人就是这么任性啊!”

“可能吧。不过有浪漫回忆总好过没有吧。”桐璃应道。

“说得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尚美在一旁插嘴。她好像心情不太好,也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吧,她变得感性坦率了起来。

“不过……”

“要说得到了什么……好像没有,不过失去某些东西,本质上也算是获得了一种人生经历吧。”神父总结了一句解围。也许是不在十字架前的缘故,他的话大家似乎并不在意。

[1] 世界上第一艘核动力潜艇,一九五四年由美国海军建成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