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胜晃了晃发沉的脑袋，酒意未消地问道：“千卫长，我还是想不通...联合政府的调查团怎么敢在天棱星设局？他们就不怕王氏集团狗急跳墙，直接把天棱星给炸了毁尸灭迹？”
张英华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金属餐具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们吃准了王氏不敢。”她咽下食物，擦了擦嘴角，“调查团早就策反了天狐军团大半军官，整个天棱星都在监控之下。再说...”她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没有联合政府点头，私自毁灭一颗星球？王氏还没这个能耐。没人会陪他们发这种疯。”
“可当时...”戎胜打了个酒嗝，“猛虎卫队带的核弹掉进海里，不是说如果没按时发射就会...”
“你们刚到天棱星就被雪鹰卫队盯死了。”张英华打断他，又舀了勺汤，“就算你们捞不出核弹，他们也会'替'你们引爆一颗。”汤勺在碗沿轻轻一磕，“只不过那样的话，王克他们一下飞船就会被强攻，不会像原计划那样把你们骗去大裂谷了。”她抬眼看了看戎胜震惊的表情，淡淡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完整计划。”
张英华注视着戎胜紧绷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也幸亏你们把核弹及时打捞上来了，否则强攻行动要折损挺多无辜的士兵。”
戎胜摇了摇头，无奈的说：“我只是觉得...太下作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分明，“联合政府对付地方军队，需要用这么龌龊的手段吗？先是操控虫族袭击望湖星，又在天棱星设下连环局...”
餐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一瞬，舰船正穿过一片星际尘埃。在这短暂的昏暗里，张英华的苦笑显得格外疲惫：“因为联合政府...已经快握不住缰绳了。”她推开餐盘，她携带的设备在全息投影在桌面上展开一片星图，那些遥远的殖民星球像散落的珍珠，“随着星际扩张，中央对边缘星系的控制力每天都在衰减。地方军团坐拥资源星，私建舰队...”她的手指划过星图上几处闪烁的红点，“这些地方军团早就听调不听宣了，很多只是在名义上还听命于联合政府了，实际上联合政府早已指挥不动了。”
藩镇？这我熟啊！戎胜一惊，酒也醒了大半，随后心里又开始怀疑起来，人类发展了这么多年，还是在搞这一套吗？不会又从哪个山沟沟里面冒出个大金国，杀进京城把联合政府的那个啥总统给抓了吧？摇了摇头，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吃完饭，寻思着休息之后要好好请教一下人工智能春娘恶补一下这个时代的各种信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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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戎胜他们千卫队乘坐运输飞船抵达了一个叫做“西锤”的巨大星球，西锤星像一颗被锈蚀的青铜巨球悬浮在太空中，大气层中翻滚着赭红色的矿物尘埃。地表纵横交错的矿坑如同溃烂的伤口，渗出蓝绿色的酸性液体。密密麻麻的军事要塞分别盘踞在星球的关键位置，各自升起不同颜色的防护力场——天狐军团的靛蓝、苍龙卫的猩红、黑岩联军的浊黄，在浑浊的大气中撕扯出泾渭分明的色块。
当运输舰终于降落在天狐军团控制的3号降落场时，戎胜闻到了西锤星特有的气味——掺杂着土腥味和金属气，还有永远散不尽的火药味。停机坪边缘，几个穿着拼接式护甲的矿工正警惕地打量着新来的军队，他们腰间别着的既是采矿工具也是武器。
“欢迎来到西锤星！”
运输舰舱门刚打开，一个穿着皱巴巴制服的微胖男子就小跑着迎了上来。他夸张地张开双臂，袖口沾着的矿物粉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可把援军盼来了！”他声音洪亮得有些刻意，“营房都给你们安排妥当了，就在中央要塞最安全的区域——”
张英华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对方突然戏精上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咱们天狐军团在这儿太憋屈了！上个月又被苍龙卫抢了三处富矿，账面上的亏空简直没法看啊！”他作势要往旁边的合金立柱上撞，“我、我都没脸向总部交代...”
“潘叔，是我。”张英华无奈地摘下作战头盔，黑发在带着硫磺味的风中扬起。她伸手拦住这个戏精上头的后勤主任，“我们不是来查账的。”
“哎哟！英华？！”潘主任瞬间收住了眼泪，变脸比西锤星的沙暴来得还快。他搓着手，讪笑道：“总部文件只说调个千卫队来驻防，没想到是你亲自带队。”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你爹...知道你要来这鬼地方吗？“目光扫过队列，又疑惑地问：“而且你们这千卫队，怎么好像缺编严重？”
张英华将头盔夹在臂弯里，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正因为我爸希望我来历练，才特意选了这里。”她转头望向远处矿区的方向，那里的探照灯正穿透永夜般的尘埃，“缺编的人员，我们打算就地补充。潘叔，恐怕要麻烦你帮忙安排征兵事宜了。”
“好说好说！”潘主任拍着胸脯，制服上的金属纽扣叮当作响。他眼睛突然一亮，压低声音道：“要说兵源，最近矿区刚闹完暴动，不少好手正愁没去处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赶紧补充：“当然，各个方面我会严格把关...”
张英华抬手制止了潘主任的热情：“只需要潘叔帮我们安排好征兵场地，下发通知就行。具体的人员筛选，我会让各佰卫长亲自把关。”她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那更没问题了！“潘主任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但戎胜注意到他眼角细微的抽动。这个微胖的后勤官侧身让开通道，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快快请进！欢迎来到咱们天狐军团的'巨神要塞'！这可是在这个星球的中央要塞，其他的要塞设备可都没有我这里齐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沉重的合金闸门在刺耳的液压声中缓缓开启。要塞内部幽深的通道像巨兽的食道般向前延伸，两侧的应急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投下惨绿的光晕。潘主任走在前面带路，靴底踩在渗水的金属地板上发出黏腻的回响。
“别看外面破破烂烂的，”他的声音在通道里产生诡异的回声，“咱们要塞内部可是配备了最新型的训练设备和防护设备，连苍龙卫那帮土包子看了都眼红...”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天花板的锈屑簌簌落下。潘主任尴尬地干笑两声：“呃...就是系统还需要调试...”
戎胜望向通道尽头那扇锈迹斑斑的隔离门，门上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地写着“巨神“二字，最后一个笔画还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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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午，戎胜瘫坐在考核场的金属长椅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防爆灯。作为征兵主考官，短短一个上午的经历就让他对西锤星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绝望。
清晨时分，当合金闸门升起时，外面黑压压的人群确实让他精神一振。可等队伍开始移动后，戎胜才发现其中至少七成都是未成年的孩子——他们瘦骨嶙峋的身体裹在破旧的矿工服里，像一具具会走路的骨架。最前排的男孩甚至还没戎胜一半高，正用渴望的眼神盯着桌上的基因强化剂样品。
“下一位！”戎胜机械地喊道。一个目测不超过十四岁的少女走上前来，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矿场的放射性标识环。她试图举起标准重量的测试哑铃，结果差点被带得栽倒在地。
医疗官老李在旁边直摇头：“这体质，一针基础改造剂下去怕是直接送停尸间。“他翻着体检数据，突然压低声音：“更可怕的是，这些孩子已经是矿区里最健康的一批了。”
戎胜揉着太阳穴看向场外。几个面黄肌瘦的妇女正扒着铁丝网，手里举着皱巴巴的“特招许可”。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昨天潘主任答应得那么痛快——在这颗被榨干的星球上，连人命都成了可以批量处理的残次品，招兵？连基因改造都无法进行的孩童，能当兵吗？
“午饭时间到！”王玉娇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戎胜如蒙大赦般站起身，却看见一个缺了条胳膊的少年固执地排在队伍最前端，用仅存的手臂向他敬了个歪歪扭歪的军礼。少年的眼神灼热得刺痛，戎胜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默地挂上了“暂停考核”的电子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