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新友,吴地几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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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这般郑重其事,属实出乎了赵令甫的预料,先是为之一愣,随即又心生惭愧。

这范家八郎顾家二郎身上,倒真有几分君子气度。

赵令甫扪心自问,换做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落了脸面,那是绝拉不下脸来当众向其拱手致歉的。

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二人的襟怀!

反观自己,用剽窃来的楹联充门面,实在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

想到这儿,赵令甫不由小脸一红,连忙起身还礼道:“范八郎和顾二郎言重了!小子赵令甫,家中行三,方才无状妄言,实有不妥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范正民笑意温和,瞧着便有几分君子如玉的品格。

他本惊喜于赵令甫那一联的文采,现观其小小年纪却行止大方,不卑不亢,言谈稳重,心下便更添几分欣赏。

“三郎不必过谦,你方才所吟的那一联极好,融情于景,妙到毫巅!在下佩服!”

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孩童直言“佩服”,还没有丝毫作伪之色,非心胸开阔之人所不能为!

只凭这一点,赵令甫就自愧弗如,心中惭愧之余,也不由生出几分佩服与敬重。

顾诚这时也道:“不错!三郎方才所对楹联极是巧妙!可是早就有了腹稿?今日本也打算去参加横塘驿亭文会的?”

他问得真诚,看起来确实不曾因方才那点不愉快而心生芥蒂。

此子虽有些文人傲气,但骨子里却也像个赤诚的,赵令甫对他观感同样不错。

正待应答,却听身旁的进喜突然插嘴道:“郎君这便想的差了,我家小郎君昨日才到苏州,还不曾听闻什么文会,哪里就打好了腹稿?”

他这话接得有些不合礼数,但眼下却也无人介意。

顾诚更是惊讶不已:若非提前打好了腹稿,那便是即兴而作?

顿时,他看向赵令甫的目光,更是带上了几分敬佩,感慨道:“三郎信口拈来,便有如此佳句!这等天赋才情实在叫人叹服!”

赵令甫听得是浑身不自在,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别人越是夸赞,心里就越别扭。

略带不满地嗔了身旁进喜一眼,这家伙没事乱接什么话?

进喜留意到自家小郎君的眼神,心里却一头雾水,怎么?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怎么小郎君这样看他?

他刚才心里想的简单,自家小郎君文采如此出众,那将来还不得士林扬名啊?

方才范正民和顾诚报出名号,他便心下暗惊,大致猜出这些人的出身来历。

今日之事,足以作为一段佳话,怎能因那顾家二郎的一番话叫人误会?

小郎君年纪小,或许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但他却须得尽到职责,将事情说说清楚,好叫人知道自家小郎君纯粹是才思敏捷!

赵令甫当然不会知道进喜的小心思,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谦虚道:“顾二郎谬赞了!小子愧不敢当!”

有才而不张扬,范正民又见到他一处优点,当下便动了与之结交的心思。

“三郎不是吴地人氏?”

赵令甫含糊道:“然也!小子出身汴梁,奈何家道中落,特来姑苏投奔舅父,现寄居在舅父王家。”

“早听人说‘京师胜概,士子风流’,我还不全信,今日见了三郎,方知此言不虚!”

范正民这话,就算是盛赞了。

还不待赵令甫有所回应,一旁的顾诚却又问道:“王家?可是昆山王氏?”

正如三槐王氏是太原王氏的分支一样,昆山王氏也是三槐王氏的分支。

赵令甫早就从沈先生那里把这些情况打听清楚,于是点头道:“正是!”

时下,苏州下辖吴县、长洲、昆山、常熟、吴江五县之地,其州府治所设在吴县。

这也就是为何昆山本在苏州东南,王晟却还要在西边的吴县另置产业,都是为了向政治与经济中心靠拢罢!

既互通了姓名,又报出了出身,几人便也顺理成章地聊了下去。

赵令甫这才得知,范八郎竟是已故范文正公的亲孙!

范公何许人也?

那是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同时也是“庆历新政”的发起者。

庆历三年,官拜参知政事,位同副相!

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更是为古今文臣之表率,对后世影响深远!

其病逝于赴任颍州途中,宋仁宗“嗟悼久之”,赐谥号“文正”,并亲书墓碑名“褒贤之碑”!

这是何等的荣耀!

范家的兴盛,可以说是自范公而始。

范公一生育有四子,长子纯祐、次子纯仁、三子纯礼和四子纯粹,皆出仕为官。

范正民乃是范纯礼的次子,但在整个范氏“正”字辈儿郎中,排行第八,故被人称作“范八郎”。

家学渊源,如今在苏州地界上风头正劲,乃是当地豪族之一。

至于顾诚,则是出自江东顾家。

吴地百姓皆知,江东四大姓,顾陆朱张!

此四家,那都是根基深厚,甚至能上溯千年的吴地老牌世家。

顾氏是越王勾践的后代,到了汉朝时,越人首领被封为“东瓯王”,其子被封为顾余侯,后来顾余侯的子孙以国名“顾”为姓。

后汉三国时东吴丞相顾雍,南北朝时画圣顾恺之,皆出自江东顾氏一族。

及至本朝,顾氏虽未显达于朝堂,但在吴地的影响力却丝毫不弱,远非一般势力可比。

三槐王氏在这两家面前,或许还能平起平坐,至于昆山王氏,那就逊色不止一筹了。

至于与顾诚和范正民同桌而坐的那二三子,也都是出身当地名门望族。

不过这些人身上,倒没多少大家族子弟的盛气,相处起来还算和气融洽。

初雪纷纷扬扬撒了大半个时辰,赵令甫也就同这些新交的友人畅谈了大半个时辰。

他虽本身才学有限,可好歹学生时代也是熟读唐诗宋词,诗词鉴赏作为重要考点,更是狠下过功夫。

所以聊起天来,并不露怯,反而时不时有些新颖的词句观点能让众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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