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显示屏上的“-18”泛着血锈般的红光,轿厢顶灯熄灭的刹那,我听见自己喉骨摩擦出的咯咯声。
粘稠的黑暗里,老和尚的叹息像蛇信舔过后颈,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我掌心的银戒骤然发烫,“GL”的刻痕烙进血肉,焦糊味混着铁锈腥气在鼻腔里瞬间炸开。
金属门滑开的瞬间,阴风裹着纸钱灰灌入肺腑。在我眼前的是条倾斜向下的青砖甬道,甬道两侧的壁灯燃着幽绿的磷火,火苗在潮湿的墙上投出獠牙状的影子。砖缝渗出暗红的黏液,蜿蜒成符咒纹路,与乐乐颈间的淤痕如出一辙。
我摸出手机来照明,闪光灯亮起的刹那,砖墙上突然浮现无数抓痕——指节形状的血印从深处蔓延伸来,仿佛有千万只鬼手正从地底爬出。
“小伙子,走错路了吧?”
沙哑的嗓音在背后炸响。我猛地转身,手机光束里飘着半张腐烂的脸——护工周福生的左眼窝爬满蛆虫,右眼浑浊如蒙灰的玻璃珠。他推着的清洁车变成纸扎的灵车,车斗里堆着残缺的玉佛碎片,每片都渗着幽绿黏液,在地面拖出荧光痕迹。
“跟着光走。”
他残缺的指节指向甬道深处,蛆虫从袖管簌簌掉落,“有个人在地宫泡茶等你呢。”
我掌心玉佛碎屑突然剧烈震颤,拼成的“煞”字裂成两半。
我拔腿狂奔,纸钱灰在身后聚成旋涡,裹着周福生扭曲的笑声:“时辰到了……”
磷火在风中明灭,甬道尽头现出一道巨大的青铜门。门环是衔着铜钱的貔貅,兽瞳镶着血玉,门缝渗出线香燃尽的焦苦味。
门楣刻着褪色的朱砂箓文——“龙虎玄枢,镇煞千秋”,落款处却被人用利器刮出“茅山”二字。
指尖触到铜门的刹那,颈后汗毛倒竖——三花猫正蹲在门檐舔爪,尾尖扫落的灰尘在空中凝成“亥时三刻”的字样。
门内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腐臭味扑面而来。地宫中央悬着口青铜棺,九条刻满符咒的铁链将其吊在半空,棺盖缝隙滴落黑血,在积满尸水的石槽里溅起涟漪。棺椁四周立着七盏长明灯,灯油泛着诡异的蓝光,映出墙上斑驳的壁画——二十年前灵清寺那场大火里,爷爷葛清风正将襁褓中的我递给个黑袍人,那人袖口的黑龙纹身缺了根趾爪。
“看够了吗?”
沙哑的嗓音惊得我撞翻灯盏。蓝火轰然窜起,在墙面烧出个人形焦痕。黑袍人从阴影中踱出,兜帽下露出主刀医生的脸——他锁骨处的黑龙纹身正吞吐着黑雾,残缺的小指戴着枚骨戒,戒面刻着茅山叛徒的“逆”字印。
“是你?“
“你爷爷偷走的禁术,该还了。”
他挥袖甩出张染血的婚帖,日期正是乐乐车祸那日,“白虎噬魂需配阴婚,这姑娘的八字,就是最好的祭品。”
突然长明灯突然齐齐爆燃,火舌舔舐着青铜棺。棺盖在高温中扭曲变形,露出半截焦黑的手臂——那手腕戴着串油亮的菩提子,正是灵清寺老和尚的法器。
黑龙纹身从他袖口爬出,化作实体缠住我的脖颈,鳞片刮擦喉管的剧痛中,我摸到口袋里李大师给的铜钱。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铜钱掷向黑龙七寸的瞬间,地宫剧烈震颤。三花猫厉叫一声扑向灯阵,尾尖扫翻两盏长明灯。蓝火顺着铁链窜上青铜棺,将黑龙烧得嘶吼翻滚。棺盖轰然炸裂,老和尚的焦尸直挺挺坐起,掌心托着本残破的古籍——《余诫录》封面的朱砂符咒正与乐乐颈间淤痕交相辉映。
“破!”
沙哑的喝令从头顶传来。一个女孩踩着符纸飘然而至,道袍袖口绣着龙虎山云纹,桃木剑尖挑着张燃尽的替身符。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血箓,地宫四角突然升起八卦镜,将黑龙困在光阵中央。
“带书走!”
她甩来捆浸过黑狗血的墨斗线,
“寅时之前找到王小小,只有她知道怎么逆转禁术!”
青铜棺突然炸开万千纸屑。焦尸手中《余诫录》化作流光没入我胸口,皮肤上浮现密密麻麻的金色箓文。黑龙在光阵中暴怒嘶吼,残缺的趾爪撕开结界裂缝。
那女孩的的桃木剑应声而断,她喷出的血溅在八卦镜上,镜面顿时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我攥着墨斗线冲向偏门,三花猫尾尖的荧光在岔路口忽明忽暗。身后传来砖石崩塌的巨响,女孩的厉喝混着黑龙的咆哮震落簌簌尘土:“记住!子时前要让王小小饮下你的心头血!”
地道渐窄,腐臭味被浓烈的中药味取代。尽头是间贴满符纸的密室,我看见一个女孩正跪在法阵中央,脖颈胎记泛着幽绿荧光。她面前摆着个陶瓮,瓮中浮着乐乐的生辰八字,黄纸被黑血浸透,边缘蜷曲如烧伤的皮肤。
“你果然来了。”
她转头轻笑,右眼变成浑浊的灰白色,“二十年前你爷爷用禁术转移命格时,就该想到有今天。”
陶瓮突然炸裂,黑血化作无数细蛇缠上我的四肢。小女孩说起二十年前的雨夜——爷爷为保住我的“天煞命格”,将诅咒转嫁给刚出生的乐乐。她母亲刘锁灵为破局,暗中联系茅山叛徒设下白虎噬魂局,而她正是他们培育的“活符”。
“你是王小小?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时辰到了。”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抚摸着颈间胎记,那“枫叶”形状的印记突然裂开,爬出只通体漆黑的蛊虫,“用你的眼睛换她的命,很公平吧?”
就在这时我口袋中的墨斗线突然自行飞起,缠住她结印的双手。我趁机咬破舌尖,将混着心头血的唾沫啐向陶瓮碎片。黑蛇遇血即燃,在惨绿火光中扭曲成灰。
三花猫从梁上跃下,叼着半张残符按在王小小眉心——正是灵清寺功德箱里染血的那张。
“你……”
她灰白的瞳孔突然恢复清明,胎记渗出黑血,“原来你早就……”
突然,地宫深处传来钟鸣。
子时的第一声钟响里,王小小脖颈胎记应声而碎,蛊虫在惨叫声中化作脓水。
她颤抖着摸出个翡翠铃铛塞进我掌心:“去江心岛……找摆渡人……”
第二声钟响震碎密室砖墙。黑龙的咆哮近在咫尺,那个帮我拖住黑龙纹身的人浑身是血地撞进来,桃木剑只剩半截焦黑的剑柄:“快走!他要醒了!”
第三声钟响撕裂地宫。我们跌进暗河时,怀中的《余诫录》突然发烫,金色箓文在水中凝成行小字:“天煞换命,需渡忘川”。
三花猫的荧光在前方引路,它颈间红绸带褪成惨白,铃铛在激流中沉默如喑哑的魂。当我再次浮出水面时,江城已经被笼罩在血月之下。对岸医院的轮廓扭曲如张开的兽口,ICU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成团幽绿的雾。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李大师发来一张照片——乐乐的病床空无一人,床单上留着滩粘稠的黑血,形状正是茅山叛徒的“逆”字印。
我很着急想要打电话问李大师发生了什么。
但掌心的翡翠铃铛突然发出凄厉嗡鸣。突然在我前方的不远处出现一艘木船,木船从浓雾中现形,船头挂着盏白骨灯笼,火光里浮着张熟悉的脸——正是那个缺门牙的玉佛摊主。
他咧开嘴,露出沾着香灰的牙:“上船吧,葛家小子。”
我向他走去并问他“我们去哪”
“去救你最心爱之人,如果你想就上船我带你去,决定权在你,我不强迫你”
再次看了一眼照片我决定跟着这个人去一趟,即使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要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坐在船上看着河面泛起涟漪,倒映出我爬满金色箓文的脸。黑龙的咆哮从地底传来,水面开始沸腾,无数苍白的手臂破浪而出。玉佛摊主撑起竹篙,篙尖戳碎的水花里,突然,我看见乐乐站在一个桥头上,腕间银戒“GL”的刻痕正化作锁链,将她拽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