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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第一医院·清晨
姜晓兰把程梅的小手贴在脸颊，孩子指尖有淡淡的槐花香。这是临行前程卫东摘的槐米，缝在布娃娃里给女儿安神用。
“程梅家属。“护士推开门，手里托盘里的针剂泛着冷光，“今天开始苏联专家会诊方案。“
针头刺入皮肤的刹那，程梅突然剧烈挣扎，哭喊声撕扯着姜晓兰的心脏。她抱紧女儿单薄的背脊，隔着病号服摸到嶙峋的肋骨——这哪是当年在槐花树下踢腾着小腿的胖娃娃？
“药物过敏！“护士突然惊呼。姜晓兰低头看见女儿脖颈浮现蛛网状红疹，像极了那年程卫东在火场被灼伤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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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饭店·同一时刻
张建军第三次调整领带结。镜中的自己穿着程卫东的藏蓝西装，右脸疤痕被衣领遮去大半。走廊传来俄语交谈声，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药瓶——抗焦虑的白色药片，和七年前在劳改农场吃的一模一样。
“这位是安德烈先生。“沃罗宁引荐的匈牙利客商伸出手，“他对您的传动装置很感兴趣。“
当张建军展开图纸时，客商突然用生硬的中文问：“您认识张思远同志吗？1965年哈军工...“
茶杯从指间滑落，滚烫的茶水在图纸上晕开“东方红-54“的字样。那是父亲生前设计的最后一台拖拉机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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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后花园·黄昏
姜晓兰数着女儿睫毛上的泪珠，忽然有人在她肩头披了件外套。熟悉的机油味混着汗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不是说厂里走不开？“她声音发哑。
程卫东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建军那边出状况了。“他指腹有新的灼伤，结痂处还沾着蓝色金属粉末，“演示会上...有人认出了他父亲。“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长椅旁的病历本上。姜晓兰突然发现丈夫在发抖——这个曾在火场抢出十二台机床的男人，此刻颤抖得像风中的槐叶。
“卫东，“她扳过他的脸，“梅梅的药...包装上印着哈军工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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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消防通道·夜
张建军蜷在楼梯间吞药片，沃罗宁的老式怀表在他面前晃动。“1965年10月，“表盖内侧的照片里，年轻军官搂着苏联专家的肩，“你父亲发现淬火油配方有致命缺陷。“
怀表“咔“地合拢时，张建军突然想起母亲临终时攥着的，正是半块同样的怀表。
“他们为什么死？“七年里他第一次问出口。
沃罗宁的叹息裹挟着伏特加的气息：“因为有人需要一批会断裂的收割机刀片...在1968年的秋收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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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深夜
程梅在药物作用下终于安睡。姜晓兰摩挲着药盒上的俄文，忽然被丈夫从背后环住。他下颌的胡茬蹭着她耳垂，像多年前在知青点那个胆怯的拥抱。
“今天护士说...“她转身埋进他胸膛，“梅梅的红疹和你当年烧伤一模一样。“
程卫东突然僵住。他想起张建军醉酒时说过的话：“我娘死的时候...全身都是蓝紫色的疹子...“
月光漫过相拥的剪影，在病历本“遗传性金属过敏“的诊断上投下暗影。窗外，今年的最后一批槐花正悄然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