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双生劫

燕都城门的铜环在晨雾中凝结着霜,萧承宁的玄色披风扫过石狮基座,手中龙御残页的“正统归来”四字还在渗着血光。他身后三百亲卫按剑而立,甲胄上的飞鱼纹与城楼上禁军的蟠龙纹针锋相对,空气中浮动着硫磺味——那是火药埋在箭垛后的气息。

“二皇兄好大的阵仗。”三皇子萧承润的软轿在百骑簇拥下停在百步外,轿帘掀开,少年苍白的脸上挂着与皇后如出一辙的笑,“是来接皇弟进京,还是来抢龙御天书?”

萧承宁盯着对方袖口露出的北狄狼首绣纹,想起沈砚冰昨夜密信里的警告:“三皇子已被北狄巫祝下了‘双生咒’,与你生辰八字相连。”他抬手,残页突然无风自动,“正统”二字竟在雾中显形为“弑兄”。

“三皇弟说笑了。”萧承宁踏前半步,披风下的先帝玉佩撞在剑柄上,发出清越鸣响,“皇兄只是想问问,你轿中为何藏着北狄的‘换命符’?”话音未落,亲卫已掀开软轿底板,露出暗格中十二道刻着萧承宁生辰八字的木人,每个心口都插着银针。

萧承润的脸色骤变,却在此时,城南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骑快马冲破晨雾,骑士后颈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与萧承宁的胎记分毫不差。“二殿下!”骑士高呼,“陛下派金吾卫抄了您的旧府,说您私藏先帝遗诏!”

萧承宁瞳孔骤缩。那骑士的面容,分明与他在镜池看见的先帝年轻时一模一样。他猛然想起沈砚冰的话:“当双生咒发动时,这世上会出现另一个你。”而此刻,对方手中挥舞的黄绫,正是他昨夜才放进暗匣的假遗诏。

“抓住他!”三皇子突然尖叫,轿中射出三支毒弩,却在触及“萧承宁”前寸许转向,钉入他自己的亲卫咽喉。骑士摘下面甲,露出沈砚冰额角的第五道鬼面纹:“三殿下,您轿中的巫祝,可是认得这北狄的‘逆命符’?”

他甩出的符纸在空中燃烧,显形出北狄狼主的密令:“借双生咒杀萧承宁,扶三皇子登基,燕云十六州归我。”萧承润看着符纸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突然发现后颈的凤凰纹正在与沈砚冰的鬼面纹共鸣,每道纹路都在啃噬他的命星。

城门上方突然传来弓弦响动。萧承宁抬头,看见父亲萧承礼的身影出现在城楼,手中握着当年斩皇兄的断刀。“逆子!”皇帝的怒吼混着晨钟,“私结北狄、伪造遗诏,你真当朕不敢杀你?”

沈砚冰趁机贴近“萧承宁”耳边:“陛下看见的,是您后颈的凤凰纹——与当年皇兄的胎记相同。”话音未落,断刀已破空而来,却不是斩向真正的萧承宁,而是砍向易容的沈砚冰。

血花在晨雾中绽放。沈砚冰踉跄倒地,鬼面纹在伤口处发出微光,竟与萧承礼手中的断刀产生共鸣。萧承宁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乳母曾说:“先帝临终前,将半块凤凰玺嵌入断刀,唯有萧氏嫡脉能催动。”

“父皇!”他本能地扑向沈砚冰,却被禁军按住。沈砚冰趁机扯下他的玉佩,抛向城楼:“陛下难道不想看看,这玉佩里藏着什么?”玉坠裂开,露出先帝血书:“萧承礼弑兄夺位,遗孤承宁当立。”

萧承礼的瞳孔骤缩。断刀“当啷”落地,正压在血书上,刀刃与凤凰玺残片共鸣,在城墙上投出巨大的狼首阴影——那是当年他与北狄结盟的印记。城下,真正的萧承宁被按在泥泞中,抬头望向父亲,眼中尽是绝望:“父皇,儿臣只想讨个公道……”

“公道?”萧承礼的声音带着颤抖,“你后颈的胎记,你母妃的玉佩,都是诅咒!当年皇兄就是被这胎记害死的——”他猛然抽出腰间佩剑,却在挥剑时看见沈砚冰的笑,那笑容与十年前在东宫看见的一模一样。

“陛下,”沈砚冰擦去血迹,“您斩了皇兄的嫡子,现在又要斩皇兄的遗孤,这天下人会怎么说?”他指了指城楼下聚集的百姓,他们正对着血书和狼首阴影指指点点,“他们会说,龙御天书的预言是真的——萧氏皇族,必亡于自相残杀。”

萧承礼的剑“砰”地坠地。他看着萧承宁后颈的朱砂痣,突然想起皇兄临终前的话:“承礼,你信天命,便让天命来判吧。”而此刻,天命正通过沈砚冰的手,将他的王朝推入万劫不复。

“带三皇子回城!”萧承宁突然暴起,推开禁军,“即日起,燕都戒严,没有本王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他盯着沈砚冰,后者微微颔首,知道这是按计划让萧承宁“被迫”谋反。

沈砚冰退入巷口,摸向袖中破碎的玉佩。第五道鬼面纹已爬至唇角,却在滴血时与玉佩残片融合,形成新的印记。他望着城楼上父子对峙的场景,想起十年前在乱葬岗,砚雪的血曾滴在他破碎的罗盘上,也是这样,将两个本无关联的命数,缠成死结。

“萧承礼,萧承宁,”他低语,“你们一个怕天命,一个信天命,却不知,真正的天命,是我让你们看见的天命。”

巷尾传来马蹄声,是三皇子的残兵在追杀“萧承宁”。沈砚冰知道,那些追兵会在拐角遇见易容的死士,听见“父皇要杀我们”的呼喊——从此,萧承宁的亲卫与皇帝的禁军,将在燕都城内展开一场血流成河的“清君侧”。

当正午的阳光穿透晨雾,沈砚冰站在城墙上,看着萧承礼的龙旗被扯下,换上萧承宁的飞鱼旗。他摸向额角的鬼面纹,第五道纹路此刻泛着妖异的红,像极了龙御天书上的血字。而在祭天司地宫深处,石像眼中的凤凰玺残片,正随着这场双生劫,发出越来越强的共鸣。

“砚雪,你看,”他对着漫天飘雪轻笑,“他们终于开始自相残杀了。等萧承宁戴上皇冠,等他在后颈刻上凤凰纹,这王朝的天命,就真的握在我手里了。”

雪片落在他掌心,瞬间融化成血珠,在地面画出十二道裂痕——那是十二具凤凰纹人彘即将落成的征兆。而他知道,下一个要刻进碑林的名字,正是刚愎自用的萧承宁,和他那被诅咒的“正统”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