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寄生

林秋攥着怀表退到祠堂墙角。

晨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斜切进来,将张教授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肉瘤状。他的军大衣被血池腐蚀得千疮百孔,右臂断口处钻出三条暗红触须,每条末端都长着半截人牙。

“把……怀表……给我……“

张教授的声音像是从腹腔挤出来的,喉管随着每个字鼓胀收缩,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动。他的左眼已经变成浑浊的玻璃珠,与稻草人的眼球如出一辙。

林秋的辨阴瞳骤然刺痛。视野中,张教授的胸腔里盘踞着一团鳗鱼状的生物——它用骨刺将自己钉在心脏位置,尾部延伸出的神经索取代了脊椎。

供桌上的烛台突然倾倒。

火苗触地瞬间,张教授的触须暴长三寸。林秋翻身滚向神龛,身后供桌被劈成两半,木屑纷飞中露出藏在龛中的青铜镜。

“照……镜子……会死……“张教授的左脸突然恢复人色,右脸却裂开锯齿状口器,“快逃!“

双重声线在祠堂回荡。林秋抓起青铜镜对准敌人,镜面映出的根本不是人类——

寄生虫的头部钻出张教授口腔,形如剥皮鳄鱼,满嘴倒刺间嵌着半枚婚戒。

骨爪破风而至。林秋用镜面格挡,青铜镜被击碎的瞬间,他看清寄生虫真正的弱点:

婚戒内侧刻着“1997.3.21“,正是张教授女儿的忌日。

骨爪追着林秋跌入枯井。

血池已经干涸成龟裂的泥床,池底裸露的骸骨堆中传来细碎私语:“替骨换命……换命替骨……“

张教授倒挂在井壁上爬行,像只畸变的蜘蛛。他的下颌完全脱臼,寄生虫的尾部从喉管伸出,尖端分泌着沥青状的粘液:“傩神赐的新身……比血肉更永恒……“

林秋摸到一节锈蚀的铁链。当寄生虫再次扑来时,他故意露出破绽,任凭骨爪刺穿左肩,同时将铁链缠住那枚婚戒。

“你女儿真的想变成怪物吗!“他嘶吼着拽紧铁链。

井底突然响起女童的啼哭。寄生虫的动作停滞了半秒,足够林秋将铁链绕上井轱辘。

铁链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张教授的右臂被生生扯断,寄生虫的尾部从断口处喷出,在空中疯狂扭动。那些粘液溅到林秋手背的图腾上,竟腐蚀出焦黑的纹路。

“爸爸……好疼啊……“

女童的哭声从寄生虫体内传出。断臂在地上抽搐着爬向井壁,用指甲刻出歪扭的血字:

“救救妈妈“

林秋怔住的刹那,寄生虫突然自爆。腐肉碎骨如暴雨倾泻,主体却化作一道黑影钻入地缝。

辨阴瞳捕捉到最后一帧画面:

黑影的核心是枚玻璃珠,内部封印着穿碎花裙的女孩残魂。

张教授瘫在骸骨堆里,胸腔已成空壳。

他的左眼恢复清明,右手艰难地伸向军大衣内袋:“后备箱……有她最爱吃的松子糖……“

染血的牛皮纸袋滑落在地,糖粒滚进骨堆缝隙。林秋蹲下身,听见他喉间最后的咕哝:“他们承诺……用傩胎重塑肉身……你也会……“

腐臭的黑血涌出嘴角。林秋顺着将死者的目光望去,井口透进的晨曦中,枯井内壁缓缓渗出新的血字:

“雨水至,百鬼哭,汝母候君于寒潭“

掩埋张教授遗体时,林秋发现那辆桑塔纳的后备箱根本打不开。

车窗上凝着厚厚的血痂,副驾驶座的照片在晨光中泛着异样的光泽。他凑近查看,浑身血液骤然冻结——

后视镜中的照片与肉眼所见截然不同:

穿碎花裙的女孩眼眶空洞,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颅;而张教授的妻子正从相框边缘探出半张脸,溃烂的指尖抠着玻璃,仿佛要爬进现实世界。

更恐怖的是,当林秋移开视线时,后视镜里的女人……

眨了一下眼睛。

引擎盖突然传来抓挠声。

林秋握紧青铜镜残片靠近,看到挡风玻璃上凝着一串水珠,水痕组成五个字:

“谢谢你的糖“

后备箱自动弹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九十九包松子糖。每包糖袋都印着相同的日期——

1997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