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张辅此人

澹台乐立于殿外高处,白衣翻飞,扇影摇曳,静看殿中剑拔弩张。

他忽而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赞赏:“张辅小老弟,你这算是欺负老人吗?”

张辅收刀归鞘,扭头笑道:“前辈休得取笑,这老家伙刚才被您一脚踹翻,如今还能生龙活虎地胡言乱语,怕是比您还有精神些。一看就不是寻常‘老人’。”

澹台乐挑眉,没再多言,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池麟。

此时魏池麟缓缓站起,嘴角淌血,却忽地咧嘴大笑,脸上不知是怒是狂:

“好,好,好……既然你张辅这么想为这群老不死出头,那就打一场!我死,也不会承认我的错,但——你必败!”

话音未落,他猛地仰头吞下一口泛白的粉末!

“祖父!!不可!”魏怀惊呼出声,扑上去已然来不及!

只见魏池麟身形一震,皮肤之下猛地鼓起一股股可怖的脉络,那些青蓝色的花纹如流水般在皮肤上游走,转瞬布满四肢百骸!

他肌肉暴涨,衣衫寸寸崩裂,肩背之上甚至生出细密的青色鳞片,骨骼扭曲,筋肉炸裂,流出的鲜血呈诡异的青红色,混杂着异香与腥味,令人作呕。

“这……这是……”张辅眼神一凛,脚下沉稳站定,双手紧握长刀。

唐晴猛地惊呼:“魔化!张辅哥哥,这是曹震那夜所用的同一种‘朝莲’!可我如今没带解药!”

吴惘脸色铁青,一步挡在唐晴身前,瞥了澹台乐一眼。

澹台乐神情一怔,望着那满身花纹的魏池麟,眉目一沉。

他低声喃喃:“原来……是这东西。”

吴惘轻轻摇了摇头。

澹台乐望着他的眼,神情松动,忽而释然一笑,长叹道:“算了……命数如此。”

张辅此刻已走至殿前数步,长刀指地,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如沉潭死水般深邃。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雨夜大营前,曹震手持重戟,身披战甲,亦是这般花纹魔变,残月之下血染黄沙。

而今故技重施!

张辅长吐一口气,冷冷道:“朝莲之毒,不足惧。”

“你既要战——那便战。”

长刀一翻,刀势如虹,张辅脚步一转,身形猛地化作残影,运转“大挪移”之法,闪电般朝魏池麟逼近!

而魏池麟一声狂吼,地面震动,双目尽赤,已然完全失控!

一场真正的死斗,在这白莲大殿之上,轰然开启!

张辅此时所用的招式,既非官军制式,也非江湖正宗,却自成一派,凌厉狠辣而又诡谲多变。

他自幼在北地随父张玉练武,张玉乃北元降将出身,其所传战技脱胎于草原军中搏杀之术,讲究的便是一个“快、准、狠”。

这是一种杀敌技法,短兵相接时无半分花巧,只求以最简练的动作斩杀敌首。张辅十岁便随父巡边,十八时便可独当一面,所承者,正是这般冷硬凌厉的正统战法。

及至后入锦衣卫,他又习得另一番技艺。那是王连教他的。

王连之术同样是一击制敌,阴狠果决,然与寻常锦衣卫所习颇异——比起藏锋匿迹、暗杀于无形,王连那一套反倒大开大合、正气凛然,往往未动先慑人心。

奇怪的是,司徒顷的技法也有这种气象,虽自称传统锦衣卫,打起来却更像王连的传人——这其中的蹊跷,张辅一直记在心头,只是不便细问。

再之后,十三号牢房中的江湖怪客教了他“大挪移”之法,这才令张辅初窥内力门径。

那是江湖散人流派的技艺,身形飘忽、气劲绵长,讲究借力打力、以柔克刚,与前两种杀法大异其趣。

三者融合,成就了今日之张辅——既能正面对敌、劈斩千军,也可藏于暗影、一击致命,更能于百忙之中腾挪避实,以巧取胜。

只可惜,术多而未精,三种路数皆涉未深,尚称不上登峰造极。若真要分生死,仍需以命搏命。

魏池麟踏前一步,地面陡然炸裂。青蓝花纹如藤蔓般蔓延至全身,双目尽赤,浑似野兽失控。他一声暴吼,便扑向张辅,势如奔雷。

张辅不退反进,竟然与之肉身硬撼!拳掌交击,发出闷雷般的沉响。他身形被震得后仰数寸,却猛地发力,反手一肘砸在魏池麟肋下,两人几乎贴身缠斗成一团,拳脚并用、毫无章法,却狠厉至极。

“他竟敢肉搏?”教众中有人惊呼。

而唐晴却猛地捂住嘴唇,眼中满是焦灼之色:“张辅哥……”

就在众人以为张辅已陷劣势之际,他忽然脚下一旋,整个人如蛇般从魏池麟的臂锁中滑出,身影在原地残影未散,他人已瞬至数步开外。

“这是……”吴惘低声惊叹,“大挪移?”

只见空中一道寒光掠起——张辅甩手将长刀掷出,刀锋激射向魏池麟喉前。那怪物般的魏池麟猛地侧头,刀锋擦着脸庞飞过,插入后方石壁之中。

下一刻,异变突生——那柄大刀竟诡异地颤动着倒飞而回,仿佛被一股无形劲力所牵引,贴着地面绕过魏池麟身后,再次回到张辅周身,盘旋如龙!

张辅始终未曾握刀,只以身形与步法控制其走向。每一次腾挪,每一次跃转,那刀便如有灵性般配合呼应,护主左右。他身法更是鬼魅无踪,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使得魏池麟数次重拳皆打在空处。

“他……他竟没握刀。”有长老目瞪口呆。

吴惘却已看出门道:“他不是不用,而是还不敢用那一刀……他在寻破绽。”

唐晴紧攥衣袖,站在门边,眼圈通红——她既骄傲,又担忧。张辅那样的人,向来是稳重寡言,如今却一人直面魔化之敌……她如何能不怕?

而魏怀,则已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看着那失去神智、全然兽化的祖父,泪如泉涌。他捶打着地面,哽咽低吼:“祖父……你为何要变成这样……”

无人应他。

只有战场上刀影霍霍,张辅的身影似风似电,一人一刀,于惊涛骇浪般的压迫下破浪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