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刺客

就在厅内气氛翻涌暗涌之际,柏辛忽觉异样。

他微侧头,看向自家女儿,却见柏如晦自方才起便沉默不语,原本伶俐爽朗的性子,如今竟神色凝重,眼神始终盯着屋檐处一隅,竟连张辅的话都未曾细听。

“如晦?”柏辛低声唤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柏如晦依旧没有回应,只眉头紧锁,目光在屋顶与陆思源身上游走,似是察觉出什么,又似不敢肯定。

“如晦?”柏辛声音略重几分,正欲再问,却忽听她一声厉喝:

“小心!”

话音未落,一串破风之声自屋脊炸裂。

只见数道黑影自屋顶飞掠而下,手中刀光寒闪,竟是直取陆思源!

“刺客!”柏辛骤然起身,几案倾翻,热茶溅地!

沈同芳刚刚站稳,听得这一嗓子立刻魂飞魄散,一边嚎叫一边跌跌撞撞朝偏厅逃去:“救命啊!沈家少主在此——快护我!”

柏如晦不假思索,冲至柏辛身侧护住父亲,翻腕抽出袖中短匕,格开一刀,眼中凶光毕露。

而张辅则几乎是瞬间动身,一脚踹翻几案,疾扑至陆思源身前,衣袍掠风,刀未出鞘,劲气已然破空而至,一掌拍向其中一名刺客,骨裂之声响起,来者登时横飞三丈,撞柱而亡。

“护家主!来人!”柏辛怒喝。

大门外脚步如雷,守院仆兵纷纷冲入。

偏院之中亦传来惊叫声:“老爷!老爷——怎么回事!”

一个珠光宝气的美妇率先奔入,正是二夫人,随后跟着面色苍白、神情茫然的柏宏。

柏宏还未来得及站稳,便见大堂中杀气冲天,顿时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了青砖上:“爹?娘?这是怎么了?”

张辅目光如电,扫过刺客身形与衣饰,冷声道:“身手不错,竟像是练过‘野马分鬃’的身法,江南道上如今还有这等人……来得倒也及时。”

他眯起眼,身形一闪又将一人逼退,回头一把扯住尚有些发愣的陆思源:

“愣着做什么?陆公子,你可是这场‘杀礼’的主角啊!”

陆思源此刻已惊出一身冷汗,眼见冷刃几乎在咫尺前滑过,若非张辅在侧,怕是已命丧当场。他回头看着张辅,眼中满是骇然与震动,喃喃道:“我……是他们的目标?”

“现在才反应过来?”张辅冷笑,“看样子,你陆家这点‘病弱’,还真引来些想吃尸的野狗了。”

刺客自屋脊跃下,兵刃交错之中一击未果,便迅速分散包围,显然受过训练。可他们未曾料到,张辅与柏如晦的身手竟远超预期。

柏如晦双匕齐飞,身法灵动,几步腾挪间便逼退两人,额前青丝甩起,眼中寒光如霜。

张辅则一掌震开刀锋,转身肘击,一名刺客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正要再追,却忽听“嗖”一声异响。

“冷箭!”陆思源骤然出声,几乎同时出手,一掌将面前刺客逼退,而后拽住张辅肩膀一扯:“躲开!”

张辅反应不慢,顺势旋身,手中长刀一挑,只听“铮”的一声脆响,一支漆黑的利箭竟被他刀背拍飞,嵌入了厅内木柱。

“好险!”张辅眉头微皱,侧目看向陆思源,“陆兄倒也藏得深——”

话音未落,身后猛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爹——!!!”

那是柏如晦的声音,声嘶力竭,竟带着一丝哭腔。

张辅心头一凛,猛地回首,只见一名刺客已从偏侧潜入,手中短刃泛寒,赫然直刺向尚未站稳的柏辛!

“该死!”张辅一声怒喝,足尖一点便要扑出,却终究稍慢一步。

却在此时,一道人影早他一步冲去。

是陆思源。

只见他猛然拔出腰间匕首,身形斜掠,一记虎跃飞扑竟生生撞飞刺客,与之一同倒地翻滚数步。

“陆公子!”柏如晦惊呼。

刺客反应迅捷,落地翻身就欲再刺,陆思源却一声低吼,反肘砸中来人下颌,趁其踉跄之际,一掌刀砍在其脖颈上,将人劈翻在地。

张辅已赶至,长刀出鞘,刀光一闪将最后一名欲逃之人拦下,刀背重击,震断其膝,痛嚎倒地。

“快!去看柏老爷子!”柏如晦急得几乎泪涌。

张辅与陆思源一齐奔至,只见柏辛倒在一旁石阶,肩头一片血红,刺客所掷并非冷箭,而是钢锥,破甲透骨,伤口骇人。

“我没事……没事……”柏辛咬牙,神情尚算清明。

张辅迅速按住伤口,回头道:“热水、止血药、净布,全取来!”

屋外侍从已然惊醒,四散奔走。

沈同芳早已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此时见局势初定,才颤颤巍巍探出头来,一脸苍白:“他们是冲着柏老爷子来的……?”

张辅眼中精芒一闪,冷声道:“这批人知道陆、柏两家今日会谈,且算准家主未设防,来得如此精准,恐怕背后之人……不简单。”

柏如晦一手握住父亲手腕,满眼焦急:“都是女儿不好,若不是我坚持今日回家……”

柏辛却只是望着陆思源,眼中多了几分复杂:“陆……大公子……你今日若不在……老夫这条命,怕是当真交代了。”

陆思源本欲谦辞,却终是沉声一拜:“柏老爷子安好便好。陆某不才,却也不是只会读书之辈。”

张辅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带笑,眸中却更为深邃。

他再一次看向那金色字迹,愈发觉得:

——【陆思源,陆家嫡子,统军人才】

这人,果然不能小觑。

镜头一转,已至后堂偏室。

屋内药香弥漫,灯火通明。柏辛上身半裸,肩头裹着血布,渗出的鲜血已将纱布浸透,隐隐泛出黑紫之色。

老大夫面沉如水,捻须片刻后,终于低声开口:

“虽未伤及心肺要害,但……刀锋淬有断肠之毒,入血极快。”

“如何解?”柏如晦倏然抬头,声音急促。

“并无现成解药,必须以火刀将腐肉剜除,再用伏龙膏逼毒……只怕整条手臂,日后都要废了。”老大夫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雷,震得众人心神俱颤。

“啊——!”二夫人顿时扑倒在床前,泪如泉涌,嚎啕道:“老爷……你不能有事啊!这可是你写字、掌账的手啊!”

柏宏紧抿着唇,一言未发,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乌黑的伤口。他猛然转身,猛力推开门扉,快步离去。

柏如晦却未哭,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床上脸色蜡黄、额头冷汗涔涔的父亲。她缓缓起身,走到张辅身边,似是在寻求一个眼神的支持。

张辅轻轻点头:“要快,毒已入筋骨,再拖便来不及了。”

柏如晦深吸一口气,声音几近颤抖,却无半点犹豫:

“动手吧。”

老大夫点头,抖手展开刀具。炉火已起,铁钳夹出烧得通红的尖刀。

柏辛睁开双目,迷蒙中只觉女儿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指尖。

他喃喃道:“如晦,爹没事……你别怕……”

柏如晦伏低身子,轻声在他耳边说道:“爹忍着点……咱们柏家,不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