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味裹挟着恐惧,在空气中蔓延。
陈恪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猩红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该死,这情报送的,送进了鬼门关!
本以为剿匪之后能回营地好好歇口气,谁料到半路杀出这么一彪人马,个个装备精良,摆明了是冲着他们来的。
赵军!
陈恪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盔甲上的标识。
这埋伏,精准得让人心头发寒。
“结阵!盾牌手在前!”陈恪的吼声在厮杀声中如同炸雷,震慑人心。
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特种兵的本能让他在危机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冷静和判断力。
秦军士兵们迅速结成圆阵,盾牌组成一道铜墙铁壁,长戈如林,指向外围。
赵军如潮水般涌来,箭矢像蝗虫一样密集,遮天蔽日。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取陈恪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陈恪眼疾手快,竟一把抓住了箭杆!
那箭矢还在嗡嗡作响,箭头锋利无比,距离他的眼睛不过几寸。
周围的秦军士兵看得目瞪口呆,这得是多快的反应速度,多大的胆量!
陈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毫不犹豫地将箭矢反手掷出。
“噗嗤”一声,箭矢正中一名赵国士兵的咽喉,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颓然倒地。
“好!”老卒王贲看得热血沸腾,高声叫好。
这小子,真是个天生的战士!
战斗异常惨烈,秦军士兵伤亡惨重。
赵军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穷无尽。
陈恪和王贲并肩作战,如同两头猛虎,在敌阵中左冲右突。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收割着敌人的性命,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甲,也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想办法突围!”陈恪一边挥舞着缴获的赵军长剑,一边观察着敌军的阵型。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终于,他发现赵军阵型的一个薄弱环节。
那里地势稍高,赵军士兵相对稀疏。
这是一个机会!
“跟我冲!”陈恪大吼一声,带领一队精锐士兵,朝着那个薄弱环节发起了猛攻。
他们如同尖刀一般,狠狠地刺入了敌人的心脏。
赵军显然没有料到秦军的反击会如此凌厉,一时之间乱了阵脚。
陈恪等人抓住机会,奋勇杀敌,硬生生在敌阵中撕开了一个缺口。
“杀出去!”陈恪振臂高呼,带领大部队迅速跟进。
秦军士兵们士气大振,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出了赵军的包围圈。
摆脱了追兵,陈恪等人终于安全返回营地。
将领看着他们浑身浴血的模样,既心疼又欣慰。
“你们都是好样的!”将领拍了拍陈恪的肩膀,“我已向蒙将军请示,将你们调往长平战场,参与最后的收尾战。”
长平……陈恪心中一凛。他知道,真正的血战,才刚刚开始。
“走吧,”王贲拍了拍陈恪的肩膀,“去见识见识这真正的战场。”
陈恪点点头,他跟着队伍,朝着长平的方向走去,脚步沉稳而坚定……“希望……”陈恪顿了顿,看着远处弥漫的尘土,“希望还能活着回来。”
好家伙,这哪是战场,这简直是人间炼狱!
刚踏入所谓的长平“收尾”战场,一股浓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就直冲天灵盖,熏得陈恪差点当场吐出来。
饶是他这种在现代战场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过的特种兵,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土地原来的颜色。
入目所及,全是尸体!
层层叠叠,堆积如山,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扭曲的、破碎的、表情定格在死前最后一刻恐惧或痛苦上的……数不清的尸体铺满了整个山谷,汇聚成一片暗红色的海洋。
血水浸透了泥土,变成了黏糊糊的黑红色泥浆,踩上去软腻腻的,仿佛随时能陷进去。
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恶臭,血腥味、腐烂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成群的乌鸦和秃鹫在低空盘旋,“呱呱”的叫声刺耳又瘆人,时不时俯冲下来,在尸堆里啄食着什么。
苍蝇更是嗡嗡地飞舞,像一层黑色的纱幕,笼罩在这片死亡之地上。
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微弱的呻|吟,那是还没死透的士兵在做最后的挣扎,但很快就被淹没在死寂和风声里。
风吹过山谷,带来呜咽般的声音,像是无数亡魂在哭泣。
“这……这就是长平?”旁边一个年轻的秦卒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显然是被吓破了胆。
老卒王贲脸色也十分凝重,他经历过不少战阵,但如此惨烈的景象,也是头一回见。
“哼,这算什么,真正的大头还没来呢。”他语气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陈恪皱紧了眉头,他听出了王贲话里的意思。“什么大头?”
王贲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还能是什么?那些降卒,几十万赵人,上面下了令,一个不留,全部……坑杀!”
“坑杀?!”陈恪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古代战争残酷,杀降不祥,但也时有发生。
可……几十万?
那不是一个数字,那是几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虽然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但那是对敌人,是在你死我活的搏杀中。
现在要他眼睁睁看着几十万已经放下武器、失去反抗能力的人被活埋……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起,让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战场杀器”都感到了一丝生理和心理上的强烈不适。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屠杀!
一种冰冷的、有计划的、大规模的屠杀。
他来自一个讲究日内瓦公约、讲究人道主义的时代,虽然身处这野蛮血腥的战国,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还是没那么容易改变。
“怎么?小子,怕了?”王贲瞥了他一眼,“上了战场,就别把自己当人看,也别把敌人当人看。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嬴政要一统天下,就必须用雷霆手段震慑六国,这几十万赵卒,就是最好的祭品!”
陈恪沉默了。
他知道王贲说的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是秦国强大的逻辑。
但他心里就像堵了块大石头,闷得慌。
他不是圣母,但也做不到对这种事情完全无动于衷。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队伍在尸堆中艰难地行进,负责巡视,清剿残余抵抗力量,实际上更多的是在等待那最后的命令。
陈恪麻木地走着,尽量不去看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可那股死亡的气息却无孔不入。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抽泣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声音很小,像小猫一样,夹杂在风声和乌鸦的叫声中,若有似无。
陈恪脚步一顿,侧耳倾听。
没错,有声音!
他循着声音,拨开几具叠在一起的赵军尸体。
尸体下面,竟然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孩子,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赵卒服饰,脸上、身上沾满了血污和泥土,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孩子紧闭着眼睛,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不住地颤抖,嘴里发出细微的哽咽。
他还活着!
陈恪的心猛地一揪。
这是一个孩子,一个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却出现在这修罗地狱般的战场上,而且还受了重伤,奄奄一息。
是赵人,是敌人。
理智告诉他,按照军令,这孩子也该死。
可看着那张稚嫩痛苦的小脸,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气息,他那现代急救员的本能,那点残存的人性,突然就压倒了一切。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恪蹲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压在孩子身上的尸体,伸手探向孩子的脖颈,感受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脉搏。
“喂,醒醒……”他压低声音,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脸颊。
孩子的眼皮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露出一双惊恐、茫然的眼睛。
陈恪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王贲和其他士兵在不远处,暂时没人注意到他这个角落的异常。
他不再犹豫,快速解开自己的水囊,想给孩子喂点水,同时开始检查他腿上的伤势。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孩子冰冷皮肤的瞬间,不远处,一队身着黑色铁甲、眼神锐利如刀的士兵正缓缓巡视过来,那是秦军的督战队。
他们的目光,正漫不经心地扫过这片尸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