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丝刺穿第三只夜枭眼珠时,左玉霖嗅到了熟悉的佛莲香。
带血的丝线缠在断刃上,月光下泛起青紫幽光。这是万家灭门夜割裂奶娘咽喉的武器,此刻却缀着苗疆银铃,随夜风摇出摄魂的调子。她追着铃声闯进毒瘴林,靴底黏着的腐叶突然腾起磷火——正是二十年前赤焰门焚毁时的青碧色。
“左姑娘竟活着走到这里。“
竹楼檐角的青铜铃无风自动,廊下煮茶的老妪腕间爬满碧瞳蛊虫。茶汤沸腾的气泡里,左玉霖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赤焰流纹已蔓延至颈侧,在喉结处凝成火焰图腾。
老妪枯指敲击陶碗边缘,茶水突然凝成万府密室的立体图:“当年万长青用三十六道机括锁住赤焰残图,却不知真正的秘卷纹在你脊骨上。“
断刃突然暴起发难。左玉霖旋身劈开竹帘,刃风扫过茶案时,陶土茶宠纷纷裂开,爬出密密麻麻的赤红蛊虫。老妪笑声嘶哑如裂帛,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内层青面獠牙的刺青——正是影卫令牌上的贪狼图腾。
竹楼地板轰然塌陷。
左玉霖坠入地下祭坛的刹那,七十二盏人皮灯笼同时点亮。中央青铜鼎的花纹与幻象中炼化婴儿的器皿完全相同,鼎身佛莲纹正与她怀中玉佩边缘的焦痕契合。
“你以为万家养你是善心?“贪狼指尖挑着半截血书,“万长青每日喂你的参汤里,掺着从你亲娘尸身提炼的赤焰髓。“
蛊虫突然从耳道钻入。左玉霖踉跄扶住铜鼎,掌心触及的铭文竟开始流动。膻中穴“烬“字迸发红光,鼎内残存的赤焰髓感应到同源血脉,凝成血箭射入她口中。
幻象如潮水吞没神智。
她看见生母被铁链锁在赤焰祭坛,万长青的龙泉剑刺入她丹田剜取髓液。濒死的女人咬破指尖,在石板上画出保护婴儿的蛊纹。画面突然扭曲,化作万夫人将毒参汤喂进她嘴里,眼角却坠着泪:“霖儿莫怪...“
“醒!“
后槽牙咬破舌尖的剧痛唤回清明。左玉霖发觉自己半身已没入铜鼎,赤焰髓正顺着毛孔渗入经脉。贪狼站在七星桩上狞笑,手中握着的控蛊笛竟是用人骨制成。
地底突然传来龙吟般的震颤。
左玉霖反手将断刃插入鼎身佛莲纹,二十年未愈的焦黑掌印突然活过来般蠕动。青铜鼎炸裂的碎片中,赤焰髓凝成火凤直冲穹顶,将人皮灯笼烧成灰烬。
蛊虫在烈焰中发出凄厉尖啸。贪狼的刺青开始融化,皮肉如蜡油般滴落。左玉霖踏着火凤残影跃上祭坛最高处,却在七星桩顶看见被铁链贯穿的巫祝——碧色右眼已成血窟窿,唇齿间钉满银蛊钉。
“快...走...“
巫祝喉间挤出气音时,祭坛四角升起玄铁囚笼。左玉霖斩断铁链的瞬间,巫祝残躯突然爆开,藏在脏腑里的赤焰残图碎片混着血雨纷扬落下。她凌空抓取时,发现那些皮质碎片竟与自身脊背的流纹完全契合。
地面突然塌陷成漩涡。
左玉霖坠入暗河前最后所见,是贪狼融化中的脸皮下游动着银丝。河水刺骨阴寒,赤焰流纹遇水竟凝成铠甲,将追来的食人鱼灼成焦炭。
暗流尽头矗立着青铜巨门。
门缝渗出的蓝光里,左玉霖摸到熟悉的云雷纹。断刃插入锁孔的刹那,门内传出万夫人的声音:“霖儿,到娘这里来。“她浑身血液突然逆流,腕间朱砂痣渗出黑血——正是佛莲毒发作的征兆。
门内景象令人窒息。
万长青的尸身端坐莲台,心脏插着那支金步摇。他手中握着的密信字迹未干:“枭哥:佛莲毒已尽数渡给霖儿,待子时...“左玉霖突然呕出黑血,血珠落地竟长出带刺的佛莲。
穹顶星图开始转动。
赤焰残图碎片从她脊背剥离,在空中拼出完整的南疆舆图。左玉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膻中穴“烬“字裂开,爬出只碧眼蛊虫。
“这才是真正的祭品。“
巫祝的声音突然在颅腔炸响。左玉霖惊恐地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地走向星图中央的祭坛。断刃发出悲鸣,刀身浮现密密麻麻的梵文——正是万家密室墙上刻着的《般若心经》。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地下河照进祭坛时,左玉霖看清了星图倒影中的真相。那些所谓赤焰流纹,实则是万长青用佛莲毒写就的封印咒,而她脊背残缺的图案里,藏着焚毁赤焰门的雷火弹布防图。
暗河突然沸腾如煮。
左玉霖在剧痛中挥刀斩向脊背,赤焰残图带着皮肉飞入星图阵眼。爆炸的气浪掀翻青铜巨门时,她看见万千怨灵从地底涌出,其中竟有奶娘破碎的魂魄向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