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下塘村。
此村规模颇大,大大小小坐落着五百多户人家。
由少量的李家子弟,和几百户佃农组成。
金沙河李家为筑基级别的家族势力,祖上以灵农起家,曾出现过三阶灵植夫,在金沙河畔屹立千年,内部派系林立。
下塘村的这些李家子弟均为旁系,听闻他们站错了队,得罪了权势人物,故而流放到此处。
罗春来到村口,损失一只硕鼠,心头有些烦闷,打算再采买一些食物。
和凡俗常见的早间开市不同,村口集市则是午市,从申时中,一直持续到酉时末。(下午四至七点)
为防止灵农们互相偷盗谷物,田里晚上有宵禁,天黑之前必须离田。
此刻正值下田归家的高峰时辰,村口热闹非凡,叫卖声不绝于耳。
劳作一天归家的灵农们,个个体力枯竭,灵力亏空,满是疲惫。欲在此处采买一番后享受妻儿围坐之乐。
练气级别的修士,并不能做到辟谷,除非服用辟谷丹,才能去除食念。
然,辟谷丹昂贵无比,一块灵石仅能买到一瓶,一瓶六粒,可辟谷六个月,不是这些灵农们消费得起的。
罗春手提硕鼠,来到一个熟悉的猪肉摊前。
“老孙,有没有肥肠。”
“小春啊,来了您呐!”
“您要说天上飞的,老夫没那个本事,地上爬的,您要啥,老夫便有啥。”
孙瘸子咧开缺了门牙的嘴,满脸得意。随后打开木筒盖,从筒里提起一挂猪大肠,整个摊位顿时臭气熏天。
旁边卖青菜的大婶喊道:“孙瘸子,你这猪大肠咋这么臭啊?”
孙瘸子唾了她一嘴:“休得胡言,越新鲜越臭,不懂别瞎说。”
“这是老夫今日凌晨在百幽山猎得,此猪吃的是浆果仙草,喝的是百幽山泉。”
“老夫看它欲在泉边出恭,布下陷阱,一刀结果了它。”
“你看肠里的猪瘪,都还留着呢,一点都没流失,营养价值高得很呐。”
罗春低头看了看,此大肠确实鼓鼓囊囊,猪瘪没有损失多少,可称精品。
“这孙瘸子吹得天花乱坠,看来是想卖高价。”
罗春没有理会他的吹嘘,提起手上的硕鼠,在老孙面前摆了摆,光洁的鼠身,在残阳的照耀下,显得比新剥鸡蛋还要雪白。
孙瘸子顿时被吸引,呆若木鸡:“贱内好食鼠头,不知小春可否以鼠头交换。”
“成交”,罗春也没有多想,孙瘸子的猪肠虽大,但只是凡猪。鼠头虽小,但毕竟是半灵鼠。价值上差不多对等,谈不上谁占便宜,谁吃亏。
这里的灵农,手头上普遍缺灵砂,灵石,以物易物在此处很常见。
罗春又来到“古酒坊”,用一粒灵砂购买了一坛‘金糠酒’,店家贴心的赠送一斤花生米。
此酒以‘金粒香’的谷壳为原料,味道很冲如马尿,但胜在酒力还行。
他提着手上的酒食,继续在各摊拉前逛着,打算再采买一些物事,出售掉鼠牙等杂物。
“哟,这不是今年新入农籍的春爷么!你小子看不出来啊,竟是一个捕鼠好手。”说话的是一位白色锦袍男子,摇着折扇,长相阴柔,名为李归农。
李归农此人正是李家落魄子弟之一,名字取得很好,归农,欲盼他回归农田寻找老祖初心。
不曾想,此人靠着祖上余荫,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惹事生非。
好人妻,好八卦。即便是哪家的母猪发了情,此人也会第一时间赶去现场,评头论足一番。
农田?此人是从来没下过。
罗春对这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的道理,他自是明白。
“李少主,在下侥幸获得此鼠,日间在大树下乘凉,仅是打了个瞌睡,它便撞上了树干,一命乌呼。”
一旁的李归农眼神由诧异转为平静,对少主两字颇为受用,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了句“你小子运气不错。”便不再多言,看向它处。
灵农们捕鼠,一般广泛使用【毒灵强】,对土壤破坏大,且老鼠中毒后,会逃窜至深处,进一步污秽土壤,鼠尸也难以获取。
即便侥幸获得鼠尸,也是通体发黑,无法食用。
像罗春这样能无损活捕的,并不多见。
他找了个杂货铺,出售掉鼠皮和金牙,这些东西未入阶,价值不高,收获两粒灵砂。
又花了一两银子,购入一个铜铃,一根木鱼棒。
这些物件都是凡物,用银子交易即可。
暮色渐垂,罗春提着食物,来到一处茅屋旁。
他自问不是什么苦修士。灵农虽苦,也得劳逸结合,偶尔犒劳一下自己,才能做到念头通达。
“纪大伯,你在不在屋里?”
随着“吱呀”一声,昏暗的屋内走出一位老者,老者练气三层修为,白发苍苍,脸上满是沟壑。虽不足八十,但却行动迟缓,暮气沉沉。
练气修士理论寿命高达一百二十载,但仅仅是理论依据,真正能活满双甲子的修士实属凤毛麟角。
修炼中若过度依赖丹药,也会淤积丹毒,一定程度侵蚀寿元。更别提斗法遭受重创,修炼走火入魔等,这类意外往往直接折损寿元。
罗春自幼对纪九的印象,便一向如此,他还曾向父母询问,父母认为,纪九的状态和修炼功法有关。罗春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罗贤侄,来,里头请”。
“你来就来了,还拎这么多东西,着实破费了。”纪九抚了抚银须,面带慈眉善目的笑意。
“今日偶得一鼠,听说此物肥美,带过来给您老打打牙祭。”罗春把硕鼠往前提了一提,得意的笑道。
“这次黑娃怎么没有一同过来?”纪九问道。
“方才去他家喊过了,他手里还有一担木材没砍完,一会便到了。”罗春答道。
罗春父母曾是“震远镖局”的护卫,经常往来李家等大户农庄,帮忙押运灵米,因此结识李铁仁和纪九等人。
幼年时罗春曾随父母押过几次镖,结识了一些家族管事和客卿。
这些管事当时对罗春颇为尊敬,小小年纪的他,见面礼都收了不少。
可惜三年前其父母所在的镖队遭遇劫修,整个镖队无一人生还。衣食无忧的罗春瞬间成了个无家可归的散修。
罗春为谋生计,登门拜访了几位昔日父母结交的管事。皆为当年交情深厚的旧识,包括此处的管事李铁仁。然而这些人个个面露难色,或推诿搪塞,或避而不见,竟无一人愿意伸出援手。
末了,心灰意冷的他,辗转至下塘村,找到纪九,未曾想往日交情并不深的纪九,竟无半句推脱,爽快答应照拂。
由于父母常年在外奔波,财物大都随身携带。留下来的遗产并不多。
罗春耗尽不多的家财,购买了鹤嘴锄,镰刀等农具,投奔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