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卑职乃高杰将军麾下夜不收总旗王卷之!

被拽得踉跄的顾正炎一把打掉老营兵的手:

“你跑什么?”

王二头也不回地骂:

“额看你个书呆子是瞎球了!额是贼他们是官,见了面不得先砍老子的脑袋充军功啊,不跑等砍啊!”

书生一把拽住王二:

“王大是夜不收!让他去说你是他麾下夜哨,扮作流寇刺探军情......”

话音未落,王二转身死死盯着王卷之:

“驴日的!你该不会真要卖老子......”

望着一脸深思的王卷之,老营兵急了:

“你你你......”

“滚蛋!”

王卷之打掉指向自己的手:

“我在琢磨要不要跟官兵搭个线,探探他们隶属哪部,孙督师现下在何处扎营。”

话音刚落,身后忽的响起号角。

十数骑正分作两翼包抄而来,当先两骑擎出三眼铳,遥遥指着这边。

“要交涉就快!”

王卷之踹了脚王二:

“说你是秦军溃兵。”

“前方贼寇,跪地受缚!”

不待王二反应,身后五骑已至百步外,三人张弓搭箭一骑盯梢一人,只要三人妄动,那箭便会射出。

王二眼珠子一转扑通跪地,硬是挤出两滴泪:

“军爷明鉴啊!小的是败兵,跟着孙督师......”

他说着指向王卷之:

“这位夜不收大人带我们逃出来的!”

什长狐疑地打量三人,目光在王卷之残破的靛蓝棉甲上逡巡。

王卷之拇指顶开刀镡三寸,左手探入棉甲内衬,拽出块铜牌。

牌首浮雕獬豸兽首在烈日下泛着幽光,牌身阴刻着“提督陕西三边军务孙标下夜不收总旗王卷之”的篆文。

“卑职乃高杰将军麾下夜不收总旗王卷之!”

他高举腰牌的继续高呼:

“奉督师钧令,携麾下尖哨二人赴郏县刺探闯贼动向!”

说着刀尖遥指骑兵马鞍上捆着的少年:

“此子亦是暗桩,方才诱杀三匹鞑子游骑时不慎暴露。”

什长抬手示意部下暂缓放箭,王卷之跟着振臂抛牌,铜牌在空中划出弧光。

“啪!”

包铜的硬木腰牌稳稳落入什长掌心,什长转手将铜牌抛给身后骑兵。

那汉子翻来覆去查验半晌,指着牌面“叁陆玖”的编号点了点头:

“真是高阎王的人!”

什长夺回腰牌却并未还给王卷之,而是随手塞进了腰带:

“某乃蓟镇白总兵标营骑队官,奉令巡弋汝州地界。”

说着,他刀尖突然指向王卷之:

“只是某怀疑尔等身份,尔等还是随某回大营勘验一番!”

王二听了这话一把拽住王卷之,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颤:

“坏了坏了,额咋忘了,高杰那驴日的速来与白广恩不和!而且这帮蓟镇丘八最恨秦军的人,进了大营怕是要给咱们按个通敌的罪名!”

王卷之闻言一愣,忽然想起《明史》里的一段记载。

崇祯十五年白广恩部半夜突袭高杰粮仓,抢走八百石精米后纵火焚毁十七辆粮车。

高杰亲率家丁反击,两军在渭水畔厮杀三日,溺毙的尸首把河道都堵了。

更致命的是,那场内讧导致孙传庭错失合围李自成的战机。

本以为能蒙混过关的借口,他竟忘了这要命的派系倾轧!

自己竟被穿越者的傲慢蒙蔽,错把历史大势当作战场铁律!

“驴日的......”

王卷之后槽牙几乎咬碎,悔不该轻信腰牌能镇住这群兵痞。

一旁的顾正炎眼尾余光扫过周遭合围的骑兵,七张硬弓绷如满月,三柄三眼铳已装填完毕。

他嘴角忽然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表情被抬袖拭汗的动作完美遮掩,随即装作慌张的攥住王卷之的袖子:

“壮士!学生忆起白总镇最忌'三姓家奴'之说!”

这声“三姓家奴”格外刺耳。

惊得王卷之心中一沉,惊得王二瞪圆了眼:

“你个酸丁……”

白广恩原是流寇出身,先降洪承畴再投孙传庭,军中素有“三姓将军”的恶名。

什长突然暴喝:

“捆了!”

五杆破甲锥齐刷刷指向三人。

“且慢!”

王卷之刀鞘震开最近的枪尖:

“高白两位总镇同属督师麾下......”

“同属个逑!”

什长突然暴喝,刀尖几乎戳到王卷之鼻梁:

“这几个碎怂定是闯贼细作!给老子绑瓷实了!”

王二闻言赶忙死死拽住王卷之的刀柄:

“哥啊!额叫你亲哥咧!十二杆破甲锥!你当是三五个步卒那么轻易能砍的,你个驴日的可别冲动害了额们?”

不待王卷之反应,王二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疼得龇牙咧嘴却挤出谄笑:

“总爷明鉴!”

他哆嗦着扯开褡裢,几十枚铜钱叮当落地:

“小人几个就是混饭吃的丘八......”

说着又摸出三块碎银:

“这是孝敬总爷吃酒的......”

骑兵们交换着眼色,几杆破甲锥稍稍下垂。

王二见状猛地晃了晃褡裢,叮当乱响中谄笑道:

“弟兄们剿匪辛苦!这是前日在叶县摸尸......不不,是捡的军饷!”

什长咧嘴露出满口黄牙:

“当爷是收破烂的?”

话音刚落,马鞭呼啸着抽向王二面门:

“这点钱够......”

“啪!”

苗刀劈断马鞭的瞬间,王卷之拽着王二后襟暴喝:

“以后膝盖硬点!膝盖骨软惯了,人家就当你是条狗!”

说着他刀尖挑起块碎石射向战马眼睛:

“今天教你个道理,骑兵最强在冲锋,停下来就是活靶子!”

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什长的腰刀刚抬起就被撩飞,刀身旋转着插进三丈外的黄土。

王卷之左手扣住什长蹀躞带,一手“坠马擒将”的功夫,竟将百五十斤的汉子拽离马鞍砸向地面!

“都别动!”

苗刀压住什长喉结,王卷之靴底碾着对方胸甲,盯着周遭僵住的骑兵冷笑:

“八步之内,老子砍人比你们拉弓快!”

七张硬弓霎时僵在半空。

骑兵们面面相觑,按边军规矩,上官被擒需即刻格杀勿论,可这什长多少与上峰沾点关系!

王卷之冷哼一声,刀锋入肉三分,什长脖颈渗出血线:

“告诉我孙督师大营方位!”

什长咬牙瞪圆了双眼:

“在……在汝河北岸……”

“咻——!”

什长话音刚落,鸣镝破空的尖啸刺穿耳膜,一名骑手的左眼突然爆出血花。

“阿哈丹!”(满语:冲锋)

十余名鞑子塘骑呈雁翎阵俯冲而下,为首的巴牙喇兵头戴顿项盔,护心镜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污。

满语呼喝声中,十多发箭矢泼雨般倾泻。

“卧倒!”

王卷之拽着王二滚进沟壑,三支箭矢擦着发髻钉入身后。

顾正炎踉跄着扑向被丢在地上的少年,却被流矢划破方巾。

“日他姥姥!”

王二吓得脸都白了:

“驴日的建奴怎会摸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