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百姓纷来聚围观，双王二纨一时跹

贾雨村与仇都尉闻此消息，皆是一怔，面露愕然。

须臾，仇都尉面上渐浮一抹欣然之色。

他本自思忖，今日这场戏码，怕是要独力支撑，不料忠顺亲王竟也亲临现场，真是喜出望外。

他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有忠顺亲王坐镇，自己肩头重担，倒也轻了几分。

实则，他今日赴京兆府状告贾珹与薛蟠，实乃险中求胜，暗藏诸多风险。

此番行事，若稍有不慎，弄巧成拙，真不知要遭亲王何等斥责，想来便觉心惊胆战。

毕竟那京兆府尹贾雨村，昔日全赖贾府提携，方有今日之位。

万一此案之中，他心存偏私，不与己方一心，那局面可就难以收场，真就令人忧虑。

然则，北静王竟也亲临，倒为今日这局棋添了几分莫测之变数。

而贾雨村此时则眉宇间微露凝重之色，心绪难宁。

他早从门子之言中，隐约窥见今日此案非同小可，必有王侯将相涉足其间。

如今果不其然，王爷亲临，他平生第一次与皇家之人打交道，怎不叫他紧张万分，手心微汗，惴惴不安？

他暗自思量，待会儿若言语有失，触怒了王爷，那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自己虽忝居京兆府尹之位，然权柄再重，终不过皇家的家奴走狗耳。

每念及此，心下便惴惴不安。

忽闻王爷们驾临，须臾间便要与之周旋，顿觉冷汗涔涔，如秋霖骤至，未几已湿透重衫。

事已至此，焉敢退缩？

只得强作镇定，匆匆自公堂步下，小步疾趋，惶惶然前去迎迓。

且说那仇都尉，虽今日乃为诉冤而来，然于王爷们跟前，亦不敢有半分僭越之态，举止间尽显恭谨，似那庙中泥胎，虽有心事，亦不敢稍露形色。

……

转至京兆府大门之外。

三辆华盖马车，竟似约好了一般，几乎同时抵达。

车轮辚辚，依次而停。

日光之下，忠顺亲王之车驾，金漆彩绘，流光溢彩，天家之物，尊贵非凡。

而那贾珹与薛蟠之车驾，于市井百姓眼中，已堪称奢华靡丽，然与忠顺亲王之座驾相较，顿显寒素之态。

北静王与忠顺亲王身后，皆有侍从如云，簇拥左右，威仪赫赫。

彼时，府门之外，早已聚满围观之众，目光游移于两位王爷与那两位纨绔子弟之间，窃窃私语，暗自评说。

众人心中皆知，此处排场最盛者，非忠顺亲王莫属。

至于贾珹与薛蟠二人，观其今日之势，恐是凶多吉少，大祸将至矣。

正此时，北静王眼见忠顺亲王驾临，忙趋步上前，双手合抱，深深一揖，恭声道：“王弟拜见王兄，王兄近日来，可还安泰否？”

忠顺亲王见北静王行礼，忙亦还揖，言辞间透着几分亲近，道：

“王弟啊，我屡次言及，你我兄弟，何须这般虚礼相待。”

北静王闻言，轻摇其首，正色道：

“王兄此言差矣，纵是兄弟情深，然尊卑有序，礼数岂可轻废？”

“王兄终是吾兄，礼当周全，方显敬重。”

忠顺亲王听罢，嘴角微扬，笑而不语，未置可否，旋即话锋一转，问道：

“却不知王弟今日此来，所为何事？”

北静王面上含笑，和颜悦色道：

“与那周遭百姓一般无二，不过是图个热闹，凑趣而来。”

“王兄此来，想必亦是为此吧？”

忠顺亲王颔首称是，朗声笑道：

“然也，然也，正是此意！”

北静王闻得此言，遂伸出手臂，作恭请之态，温言道：

“既如此，我等便一同入内罢。”

“王兄，还请您先行一步。”

忠顺亲王闻言，轻挥袍袖，含笑婉拒道：

“王弟此言差矣，既为一家骨肉，何须这般客套生分？”

“你年齿更幼，为兄自当礼让三分，还是你先请罢。”

北静王一听，忙不迭地摇头，神色间满是坚决，定要让忠顺亲王先行。

忠顺亲王见此情景，似觉王弟有意相让，执意不肯，二人竟似较上了劲，互相推让起来。

贾珹在一旁静观片刻，心中暗自无语，只觉这二人如此谦让，倒似戏台上唱戏一般，真是演上了瘾。

这先后之序，于实质而言，又有何殊异哉？

不过因见这许多百姓围观，欲于万民之前，留个贤德仁厚之佳名，故而在此虚礼上推来让去。

这般作态，实乃虚伪至极矣。

眼见得那二位王爷犹自在那里你推我让，纠缠不休，贾珹心中顿生烦闷，遂拉了薛蟠一把，一同向两位王爷拱手作揖，言道：

“二位王爷，既如此谦让不休，那我便先行一步，领着薛蟠进去了！”

言罢，竟是半分不待二人回应，径自携了薛蟠，迈步踏入京兆府那朱漆大门，直往公堂方向行去。

忠顺亲王与北静王二人，一时之间，竟是怔在当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二人对视一瞬，方觉那两个纨绔小儿已去得远了。

彼此面上皆浮起一抹尴尬之色，无奈之下，只得紧随其后，踏入府衙之中。

恰此时。

贾雨村正自经过。

抬眼见得两位王爷，慌忙“扑通”一声跪于地上，身躯微颤，恭谨行礼道：

“下官拜见忠顺亲王殿下！”

“下官拜见北静王殿下！”

言罢，一一向两位王爷行礼如仪，那姿态卑微至极，似那尘埃中的蝼蚁，仰望着九天之上的神祇。

忠顺亲王见贾雨村跪拜于地，忙不迭地挥手示意，温言道：

“贾大人，休要如此多礼，快快请起罢！”

贾雨村微微仰首，目光掠过眼前这两位尊贵的王爷，心中犹如揣了只小鹿，怦怦直跳。

然面上却仍强作镇定，恭谨之态不减分毫。

他明知此问实属多余，却仍故作不知，小心翼翼道：

“下官斗胆，敢问两位殿下屈尊至此，所为何事？”

北静王闻得此言，唇边漾起一抹浅笑，轻描淡写地言道：

“不过闲来无事，欲观摩一番这办案之流程，断不会扰了贾大人之公事。”

忠顺亲王亦随之颔首，附和道：

“正是如此，本王亦不过顺道而来，一观究竟罢了。”

贾雨村听罢，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暗自腹诽：

仅是观摩？顺道来看看？

这般说辞，鬼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