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人家小姑娘用半条命换的特效药,你小子说倒就倒了?”
透过门缝,钟意眼睁睁看着霍廷霄背对着自己,把手里救命的药水一点点倒掉。
她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连带着心也同那瓶药水一般空了。
钟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飞机失事,重伤昏迷不醒吗?眼前这个身姿挺拔,毫发无损的男人又是谁?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可指甲掐进手心的痛感却那么清晰,那么让人绝望。女孩死死捂住嘴,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可眼泪却控制不住大颗大颗落下来。
“无所谓,”男人优雅地用手帕擦拭手指,眼底的嫌恶溢于言表:“我用不着。”
身边的冷嘲热讽不绝于耳,冰冷血淋的真相更是像快刀一样狠狠剜着她的心:
“霄哥,你说钟浩飞要是知道他的宝贝女儿给自己死对头当舔狗,会不会气得从废墟里钻出来?”
钟浩飞,是她父亲的名字。
是那年被埋在废墟底下,再也回不来的那个人。
可他们不是朋友吗?难道当年他的悲伤都是装的?
刺耳的笑声充斥在病房里,女孩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迫切地希望霍廷霄说些什么,可他只是坐在那,抚摸着那枚黄水仙胸针沉默。
钟意心中好像有什么在慢慢坍塌。
“不过霄哥,这些年你把钟意养得这么好,这么久还没开始报复,不会是动心了吧?”
要知道,霍廷霄对钟意的宠溺程度可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了霍廷霄。可他只是勾起一抹笑,冰冷的话像刺一样扎进钟意破碎的心:
“我只是把他女儿当狗养而已。”
“你们会对一条狗动心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哄堂大笑,纷纷夸赞霍廷霄心狠:
“还得是我们霄哥!”
“就是!谁不知道我们霄哥心里只有沈书瑾一个?她钟意算什么东西?”
“要不是当年钟浩飞对她见死不救,嫂子也不会和我们霄哥天人永隔...”
提到那个人,霍廷霄眼神闪过一瞬心痛。钟意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十几年来霍廷霄的心里早就有别人。
难怪她表白的时候,男人一下子如此冷淡。
原来她什么也不是。
经过一番讨论,他们最后选择在一个星期之后展开最终的报复计划。
在她的23岁生日。
“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贱人脸上的表情了!”
“父债女偿,要怪就怪她倒霉,摊上这么个恶毒的爹!”
霍廷霄坐在人群中间,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像一座沉默的雕像。钟意浑身发颤,只觉得眼前人的脸庞是如此陌生,如此可怖。
良久,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他抬眼看向门外,可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钟意捂着狂跳的心脏跑到医院外,任由虚弱的身体被大雨冲刷得摇摇欲坠。
女孩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质问他。
可是没有意义了。
泪眼朦胧间,钟意想起,那年下在废墟上空的雨,也是这般大。
雨水透过层层断垣残壁渗下来,却洗不掉父亲身上干涸的血迹。昏暗中,微光映在父亲鲜血淋漓的笑容上,他伸出手最后一次轻抚她的脸,眼神里是无奈和不舍:
“小意,不要睡。”
“要记住,我爱你。”
再次醒来,钟意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霍廷霄。
他脸上噙着温和的笑容,手里拿着父亲的信物,介绍自己是父亲的朋友。
失去唯一亲人的钟意别无他法,为了避免被送去福利院,她信了。女孩小小的手揪着高定西装的衣角,忐忑地走进了霍家大门。
这十几年来,他给予了钟意最好的一切,从物质到精神上,无不满足。而钟意也在情窦初开的16岁,便深深爱上了这个大她八岁的男人。
除了霍宅最顶层那个永远上锁的房间,男人从未让她进去过。
现在,里面到底是什么,钟意也心知肚明了。想到前几天自己刚接着酒劲对霍廷霄表白过,女孩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一切都是假的。
她以为的偏爱和宠溺,还有似有若无的占有欲,以及所有感觉到被爱的瞬间,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霍廷霄报复的一环。
只为了那个荒谬的理由。
“好一个父债子偿。”钟意扯了扯嘴角,心中涌上一股深深的悲凉。
虽然自己的父亲和霍廷霄是死对头,可她知道,父亲绝不会是他口中见死不救之人。
这件事,钟意认为定有隐情,所以她要离开这里,去重新调查事情的真相。
“喂?帮我订好一个星期后D国的机票。”
“还有,把庄园收拾出来。”
“大小姐,您终于想通了?”那边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
“有您回来接手先生的事业,我想先生终于能安心了。”
“嗯,安叔,D国这边,就麻烦你再帮我多撑一段时间了。”
她深吸一口气,挂掉电话,抬头看向这灰暗的天空。钟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回到D国,可从做完决定到实行,她只用了几分钟。
想通是一瞬间的事,心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