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雷，我“回”来了

嫂子信里的大多数内容，小丫听不懂。

但她隐隐地感觉，嫂子好像真的不会回来了。

不过那句“到燕京来一趟，商量一下未来。”又让她觉得嫂子没有抛弃他们。

“哥，我们要去燕京吗？”

小丫抬头看着哥哥的眼睛。

“嗯。”

苏文天很坚定地点点头。

他用手擦了擦小丫脚上的小皮鞋，那皮鞋很亮。

穿着皮鞋的小丫，胸脯挺得高高，在屋里小心翼翼地慢慢走着。

她从来没见过小孩子还有皮鞋，她身边的小朋友们别说皮鞋，连棉布鞋都露着脚趾头。

“哥，嫂子还回来吗？”

小丫停下脚步，又抛出一个问题，这一次眼睛却没有离开小皮鞋。

“不回来。”

听到哥哥的回答，小丫立刻抬起头，满眼都是诧异。

苏文天马上露出笑脸：“咱们也不回来，以后咱也在燕京住，行吗？”

小丫的眼神从一种诧异变成了另一种诧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皮鞋，陷入了迷茫。

过了好一会儿，她坐在炕沿边上，小心翼翼地脱下小皮鞋，开口问：“哥，燕京啥样？”

“燕京是咱们国家的首都，是最好的城市，有最好的学校，有最好吃的食物，有最好玩的公园，有……”

“哥，去燕京能带上咱家的羊吗？”

“这，不能的。”

“哥，那能带上狗蛋、小花和老王家二丫头吗？”

“这，也不行的。”

“哥，那咱爹能去吗？”

……

天黑了。

小丫带着太多的向往和纠结沉沉睡去。

苏文天铺开纸笔。

【如心：来信收到，家里一切安好。】

【相爱是相爱之人的法则，哪有愧疚的容身之地？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

【等我将家里安顿好，过几日便进京。】

【放心，未来会比你想象的更美好。】

看着自己这封充满着舔狗气息的家信，苏文天感慨颇深：

嘿嘿，年轻真好！能分泌出蔑视理性的激情，让我这颗两世老心再度迸发出犯贱欲望。

给林如心写完信，苏文天拿起那封给上官尧信，撕了。

“上官老大，我要面见你。”

撕了信，苏文天拿出稿纸，他要再续写一段《大西洋底来的人》。

去燕京，他是要定居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

这是为了自己犯贱的痴情，也是为了小丫，当然还因为更大的发展空间和更高的天花板。

他要留在燕京，是站着留下而不是跪着。

他不会祈求林如心的家人为自己做什么，这是尊严问题，没了尊严拿什么保卫爱情？

可尊严是需要经济基础的，穷横那不是苏文天的风格。

网络小说里描写的那些穿越者，挖几根泥鳅、打几条鱼、烤两穗苞米进城去卖就赚钱，开什么玩笑？

这么简单就能发财，那六亿农民都是傻子吗？

对于当下的苏文天来说，真正现实可行又能迅速赚到钱的办法，只有写作。

他听老编辑们讲过，杂志社刚成立的时候，有过提前预支稿费的先例。

这一次，苏文天就要享受一下这个“福利”。

又是三天没出门。

第四天，他把小丫托付给隔壁三婶照看，踏上去新雷杂志社的火车。

坐惯动车高铁，老式绿皮火车的速度就让人难以忍耐。

车厢里满是老旱烟和臭脚丫子味道，对面座位上那老娘们儿睡得哈喇子流直流。

这种体验让苏文天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腰酸腿疼熬了9个小时，终于看到“营州站”四个字。

苏文天的心骤然开始乱跳，他真想打开车窗飞出去，直接飞进新雷编辑部。

凭借着年轻强壮的身体，他横冲直撞，第一个下了火车。

“营州，我回来了！”

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吸一口不咋香甜的空气，码的，真亲切啊！

嗓子眼儿里有一股温热向眼眶上涌，苏文天分不清那是鲜血还是泪水。

脑袋和心脏混乱着，双脚却轻车熟路向着杂志社的方向急行。

转眼就来到新雷杂志社大门前，上一世他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

泪水再也忍不住。

苏文天赶紧闭上眼睛，却反倒把泪水挤出来，顺着鼻沟流到嘴里，咸咸的。

“同志，喂，小同志，你咋地啦？”

新雷杂志社看门老头儿探出头，关心地问。

苏文天睁开眼看向老头儿：咦？这个门卫没见过。

转念一想，没见过就对了。

上一世他是九十年代才入职编辑部的，那时候门卫老头早换好几茬儿了。

“哦，没事没事。我……我，只是看到您就想起了那身体孱弱的后爹。”

擦了擦眼泪，苏文天深情地望着门卫老头儿。

“？？？”

门卫老头儿一脸黑线。

“我那后爹呀，手抖腿软、眼珠子通红，整天昏昏沉沉没有几分钟清醒，好不容易清醒半天，还得到处张罗钱买点黄汤子，聊以续命啊，唉……”

苏文天眼里射出悲戚的光。

门卫老头儿或许没见过这么自来熟，这么能侃的小伙子，更为他后爹的凄惨打动。

“小伙子，俺村老张婆子也是这毛病，到咱市中医院，大夫说高血压，给开两副中药就好了。没事，别担心。”

善良的门卫老头一边出言安慰，一边把苏文天拉近门房。

苏文天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门卫的床上，从大兜子里掏出一包沙棘果脯放在桌子上：“大爷，这是我家乡特产，您尝尝。”

门卫老头儿有点儿惊讶：“嗯？这玩意也能做果脯？”

沙棘是沙坨子地里的特产，在不打粮食的沙土地里，它能深深扎根。

后来人们还把它作为防风固沙的一个重要品类。

重生过来的苏文天，总会在放羊的同时摘一些沙棘做成果脯，这样就可以让小丫一整年都能吃到这酸酸甜甜的小零食。

门卫老头拿一颗放在嘴里：“嗯，甜。小伙子你找……”

“大爷，我找上官尧。”

苏文天说着就奔向了编辑部那趟房。

“上官在右手那趟房第三个屋……”门卫老头热心地喊着。

“我知道。”

苏文天挥挥手，轻车熟路。

走到编辑部走廊门前，他站住脚步，深深吸一口气。

拉开走廊门，伸手去挑棉门帘。

棉门帘突然自己撩开，里面走出一个低着头的中年男人，跟他撞了个满怀。

苏文天吓一跳。

“龚总编。”他下意识地打招呼。

“嗯。”

中年男人随便回一声，依旧低着头在思考什么。

弹簧门弓子猛然收缩，走廊门“砰”的一声关上。

门外。

龚总编脚步一顿，回头看看走廊门：咦？刚才是谁呀？

门里。

苏文天站住脚步，同样回头去看走廊门：龚总编还可以这么年轻啊？！

摇摇头，他继续向前走，嘴里数着：“一、二、三。”

就是这儿，这就是我的办公室，对面桌就是上官。

上官总编、上官大人、老上官、老尧，嘿嘿，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