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霜刃泣血

大晋元康十五年,腊月廿三。

寒风裹挟着碎冰碴子,如钢针般扎在脸上。青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辆破旧的牛车在积雪中艰难前行。赶车的老汉裹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时不时回头张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车厢里,十二岁的白云将弟弟白墨护在怀里,听着母亲在车辕旁压抑的咳嗽声,心揪成一团。

“娘,您歇会儿吧。”白云掀开布帘,将装着热水的陶壶递过去。母亲接过壶时,白云瞥见她冻得发紫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洗净的泥垢。

母亲强笑了一下:“不碍事,过了前面的望风坡,就快到青阳城了。”她转头看向车厢里的姐弟俩,目光温柔又担忧,“到了城里,找个暖和的地窖住下,明日......明日我去纺织坊问问......”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白云心头一紧,掀开布帘望去,只见官道尽头扬起大片雪雾,六匹黑马如离弦之箭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身着玄甲,腰间悬挂的铁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是天武监的税吏!

“驾!”老汉猛地挥鞭,牛车在雪地上打滑,发出吱呀的声响。但再快的牛车,又如何跑得过训练有素的战马?片刻间,黑马已追至近前,骑士们呈扇形散开,拦住了去路。

“车上的,下来!”为首的税吏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青州白家村白老三,欠缴武脉税三年,今日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白云感觉怀中的白墨身子一颤。三年前的那个雨夜突然在脑海中浮现:父亲被铁链锁走时,母亲抱着他们姐弟在泥水里哭喊;后来听村里逃出来的人说,父亲被带到天武监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官爷,求求您......”母亲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孩子他爹已经......已经不在了,我们孤儿寡母实在......”

“不在了?”税吏冷笑一声,伸手揪住母亲的头发,“死了也得把该交的补上!听说你家闺女去年觉醒了武脉?正好拿来抵债!”

白云猛地站起身,挡在母亲身前:“放开我娘!”她握紧腰间父亲留下的砍柴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哟,还敢反抗?”税吏话音未落,突然扬手就是一巴掌。白云被这力道打得踉跄后退,嘴角瞬间溢出鲜血。白墨尖叫一声扑过来,却被另一名税吏拎起衣领甩到一边。

“小杂种!”税吏抬脚要踢,白云不知哪来的力气,抄起砍柴刀就砍了过去。刀刃却在距离税吏半尺处被一道气劲震得脱手飞出,刀身深深插进雪地里。

“先天武脉?”税吏的眼睛瞬间亮了,“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丫头的血,能让那些贵人多突破一个小境界!”他狞笑一声,手中铁链如灵蛇般甩出,缠住白云的脖颈。

母亲发疯般扑过来,死死抱住税吏的腿:“放开她!要抓抓我!”税吏恼羞成怒,反手一拳打在母亲脸上。母亲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重重撞在牛车的木轮上,一口鲜血喷在洁白的雪地上。

“娘!”白云拼命挣扎,铁链深深勒进皮肉,鲜血顺着脖颈流下。白墨哭喊着冲上前,一口咬住税吏的手腕。税吏痛得大叫,狠狠一脚踹在孩子胸口。白墨小小的身躯飞出去,后脑勺重重撞在路边的石头上,顿时没了动静。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白云看着弟弟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身体,耳中只剩下自己轰鸣的心跳声。一种陌生而强大的力量在她体内苏醒,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霜色。

“这......这是......”税吏惊恐地看着白云周身泛起的幽蓝光芒,想要抽回铁链,却发现双手已被冰层包裹。白云缓缓抬起头,双眼闪烁着冰蓝色的寒芒,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还给我......”她轻声说,声音冰冷得仿佛来自幽冥。话音未落,地面突然炸开大片冰晶,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税吏们的战马受惊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不好!快杀了她!”为首的税吏大喊,抽出腰间长刀。但已经晚了——白云伸出手,五道冰刃凭空凝聚,在风雪中划出森冷的弧光。冰刃精准地刺入五名税吏的咽喉,鲜血喷出的刹那便凝结成冰珠。

最后一名税吏想要逃跑,却被突然升起的冰墙拦住去路。白云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脚下便开出一朵冰莲。税吏颤抖着举起刀,却发现刀刃已经被冻得脆裂。

“饶......饶命......”他扑通一声跪下,“我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白云蹲下身,冰蓝色的眼睛倒映着税吏惊恐的面容,“我弟弟才八岁......他做错了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让税吏浑身发冷。不等对方回答,一道冰锥突然从地面窜出,穿透了他的心脏。

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白云却感觉不到丝毫快意。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弟弟身边,将那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白墨的小脸已经变得苍白,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泪水滚落,在脸颊上凝成冰晶。

“墨儿......”白云轻轻摇晃着弟弟,“别睡了,我们到青阳城了......”但怀中的身体没有任何回应。

“云儿......”母亲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云回头,只见母亲不知何时爬了过来,胸口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她强撑着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拿着......这是你爹临走前......藏在房梁上的......”

白云颤抖着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破旧的《砍柴十八式》,还有半块刻着云纹的玉佩。母亲抓住她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逃......去北边......找......”话未说完,身体便重重倒下,永远闭上了眼睛。

风雪愈发猛烈,将牛车、尸体、血迹都渐渐掩埋。白云跪在雪地里,怀中抱着弟弟和母亲的尸体,眼神空洞而死寂。玄冰镯在她腕间泛起幽光,将这份彻骨的仇恨,永远铭刻进她的灵魂深处。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路过的商队发现了这惨烈的一幕。六名天武监税吏的尸体被冻结在路边,表情凝固在惊恐之中;而那个被称为“霜刃”的少女,已带着亲人的遗骨和仇恨,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谁也不知道,这场发生在腊月廿三的惨剧,将成为颠覆大晋王朝的第一粒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