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贪婪的吸收着书册上面的信息,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他立志做个一圣人,之前自学过不少兵书,可看见这么一本充满军事机密和战争构想的笔记,还是兴奋异常。
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看这种用数字和地图建构的策略,就像在吸食毒药。
从前到后翻了三遍,王安石招呼幕僚们一起研究。
“斩首战术、伤敌战术、疲敌战术、商战之术........你们以前见过么?”
几个幕僚都是实务的精英,在各个领域颇有见解,可轮到军事一途,他们还是傻眼了。
这跟《孙子兵法》、《六韬》、《孟德新书》、《卫公兵法》也不一样啊!
比如这一条,“战争首要之目的,是消灭敌人抵抗之意志。当以其心里最恐惧之行为加之敌身,灭其人口、夺其牛羊、烧其草场、拆毁其城池...”
再比如,还有更损的:“西北牧养山羊为主,山羊性恶,每食必掘草根,使草场退化,风沙不固。我朝当每年买二十万头山羊于西夏,使其国土早成荒漠,无法蓄养人口。”
王安石心想,要是兵书战策都这么写,自己早就成军师专家了。
曹日休,曹家真的派出这么个人去西军了?
他唤过来王雱,小声交代了几句,随即王雱退出书房,往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从侧门出来,这边是通着旁边一户小院的胡同,并没有人。
进了小院,再从另一侧出去,彻底躲过了监视相府的探子。
曹日休,自己在京中纨绔圈也算混过,没听过这路人啊。
老爹让自己去查证,总不能直接进曹国公府询问吧。
想了想,他去找了另一个纨绔,现今的蜀国公主驸马都尉,王诜。
这家伙算是北汉贵族之后,祖上也曾经阔过。轮到他稳步成武不就,只是长得俊朗,学了一手好画儿。
要说贵族圈的交际,全汴京大概找不出第二人能跟他平头论齐了。
到了地方,请人通报,不一会王诜亲自迎出来。
俩人客气一通,王驸马邀请小相公参加他组织的六月诗会,到时候长公主亲自主持,要评选新一届的诗画俊秀。
“若是得空,定来奉陪。不过现在我有一事请驸马帮忙,不知方不方便。”
王诜一听小相公有求,哪还能不答应。
“相公魏国操劳,何事能担一个请字,元泽但说无妨,吾必倾力帮办。”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我想找个人。曹国公府,有个叫曹日休的么?他是哪一房的,如今身居何职?”
王雱问完,王诜一头雾水。
国公府他熟啊,汴京最大的人脉码头之一,外乡人来了哪有不磕头的。
曹日休,没什么印象。
“这人多大年纪,以前跟谁熟络,有过什么事迹。再者,他本名如何,日休两字好像不是曹家的谱系名称。”
王诜这么一说,王雱也恍然大悟。
对呀,曹家人都是单字名,怎么会有叫日休的呢。
“二十出头,不超过二十八,应该不是主房几家的,惯常出现的几个我也认识。此人两三年前去了河北,现在传说去了西军种鄂将军帐下。我父亲见过一篇他写的策论,观点犀利,角度非常,是个人才。”
“好,三日之内,我必查访此人细致了,亲自送到府上。”
王雱赶紧阻止,“别,派人通知一声,咱们还是约在外面。我爹身份敏感,你毕竟是外戚重臣。”
离开驸马府,王雱忽然脑中模模糊糊的想起一个人。
是谁跟曹日休去的河北、西北,那个人别不是李长安吧,看着书册上的怪论,好像只有这个狂人才有如此言论。
要是他可就坏了,父亲变法真就离不开他了。
李长安此时可快乐,他的快乐是建立在苏轼和王弗的痛苦之上的。
为了躲灾,他隐藏在苏轼的官廨里,以蜀中学子的身份生活。但别人都是帮着苏轼迎来送往,他却当起了家庭教师。
每天不断的给苏轼找农业资料和各种农书,培训农业财政理论。
都是一堆苏轼从没听过的词语,分析角度也不是传统的经义学问,把大才子折磨的有点神经衰弱。
王弗比他还惨,苏轼毕竟是天才,学东西再慢也远超常人。
苏迈自从傍上了这个“舅舅”,再也不服管了,脑袋瓜里全是怪问题,一天天净倒反天罡。
“读书没用的,我还能胜过我爷爷,我爹,我叔父么?我该读的书,他们都替我读完了!”
“卧冰求鲤,那是傻子!不会用石头砸么,不会用锥子凿么?”
“母亲,快给我讲青蛇和白蛇的故事,舅舅说是咱们眉山的传说...”
本来儿子就不好教,现在有了李长安,根本教不了。
一天天不是给他讲猴子王,要不就是蛇精,再不就是能飞天遁地的蜘蛛侠。
妈呀,快点让我疯了吧,这个叔叔怎么这么能作人。
眼下,李长安正领着十岁的苏迈在做实验。
夏天热么,官廨房子建的密,吹不到一点风。李长安声称要夏日结冰,弄了一个铜盆带着孩子在那祸害羊奶。
“有了,有了,真有了!舅舅,舅舅,你看是冰花...”
大热的天,气的王弗直接将门窗都关的严严的,一点不想听见儿子的声音。
“别着急,才刚开始。今天咱们做奶昔果捞,待会做好了给你娘送点,省的你晚上又吃竹笋炒肉。”
一大一小天天作,竹蜻蜓、孔明灯、纸飞鸟、真让人头痛死了。
“娘,娘!我给你送好吃的来啦,今晚可不能再揍我了!”
小家伙端过来一碗用甜瓜和桃子肉做的饮品,摸着碗冰凉冰凉的。
“真做出来冰了?”
小家伙扬着头,那叫一个神气,“嗯,舅舅都教会我了,用硝石溶于水中,然后取干净的......”
王弗头一晕,差点昏过去。
硝石啊,一石要七贯钱,这该死的李长安居然拿来哄孩子。
你哄不要紧,这孩子不养废了么,将来要是没出息,家里攒多少钱能够这么个纨绔败攉啊。
可她又不能出去说,人家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花的也是他自己的钱。
疯了,真要疯了,这叔叔什么时候能离开自家啊。
李长安一边吃着冰镇的羊奶果捞,一边在琢磨一堆珠子和两个铜圈。
小家伙听说他讲了自行车,现在传动机构肯定是难以复制,不过做一个小孩用脚滑着走的玩具车,应该问题不大。
难就难在了这个轴承上,如果不进行大规模制作,手工成本也太高了些。
钢铁渗碳铸造是够呛了,滚珠可能也不行,想来想去,还是青铜滚柱比较靠谱一些。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要不要在财经会搞个技术招商呢,说不定能赚点钱,把财经周刊赔的钱捞回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