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至少,她可以不再做那些屈辱的事情了

“贱婢之女,本宫让你做了十五年的县主,已是宽容至极!”

“十五年里,每一次听到你叫母亲,本宫都恨不得把你的嘴缝上!”

“本宫的亲生女儿在乡下庄子孤零零待了十五年,却让你这个小贱人享受多年荣华!若不是看在你在北昭三年还算有点用,本宫必然不会留你性命!”

“来人,把她带走,扔到本宫看不见的地方去!”

薄月身体剧烈颤抖,而后喷出一口鲜血!

天旋地转间,她跌倒在地,透湿的青石砖地冰凉。

见她晕倒,长公主面露厌恶,驸马傅曜却不禁向前一步,却在长主的目光下退了回去。

“殿下……”

傅曜犹豫着开了口。

“怎么,你还真当她是你女儿,别忘了,昭婉才是我们的女儿,这个小贱人,如今已经失了贞洁,如此淫妇,难道还要留着败坏长公主府的名声吗?”

傅曜立刻附和:“乐阳,你错怪我了,我是想着天晚了,你本就易头痛,何必为这个小丫头生气,还有我们的婉儿,大冷天的,别受了风寒。”

然后,他看也没看地上的薄月一眼,哪怕她衣衫单薄,连一把伞都没有。

长公主见驸马这样体贴细心,这才露出笑脸。

“也罢,快快把这扫把星撵走,省得让长公主府沾了晦气。”

说着,便扶着驸马离开。

薄月跪坐在地上,忽然觉得很是荒谬。

当初有多么迫切想要回来,现在就有多可笑。

这就是她的父母,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探花郎,天作之合,一样狠心。

三年前孤身北上,她并非心甘情愿。

可母亲难得的温柔慈爱让她无法拒绝。

父亲以大局劝说,甚至暗中寻来了青楼花魁做她的教习。

她虽然不愿,可却在父亲母亲的期待中强忍不适,顺从他们的吩咐。

身为千金闺秀,却要学习取悦男人的招数,隐姓埋名,依靠媚术接近萧承煜,在床帐里极尽放荡。

她努力使自己放下尊严,去做萧承煜的歌姬。

就算身份败露时被送入营帐折辱,她也未曾放弃活下去。

可她如今,是真的绝望了。

多年来的亲情,竟全是假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可她知道,今天,自己失去了一切。

有两个嬷嬷撑着伞过来,低声道:“姑娘快走吧。”

油伞挡住了冰凉的雨滴,薄月抬起头,推开了嬷嬷要扶起她的手。

饶是浑身酸痛,身上还有不少未愈合的伤口,她却依旧挺直了脊背。

两位嬷嬷竟也没再动手,只是引着她往角门走去。

刚到了门房处,背后却被一个丫鬟叫停。

“嬷嬷稍待,郡主有话吩咐。”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只能应诺。

“姐姐呀姐姐。”谢昭婉笑盈盈地说:“你一个贱婢之女,竟能冒用我的名义,得县主尊位,岂不知麻雀再怎么蹦跶,它也成不了凤凰,老鼠再怎么钻营,它也成不了龙种!”

没了长公主在场,谢昭婉没了之前的天真模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怨毒。

薄月不明白,她的恶意从何而来。

“母亲鬼迷心窍,居然相信什么祸星之说,让我在那个鬼地方待了十几年!”谢昭婉摸着鬓上的金钗,那都是她小时候从未见过的好东西。

“好在,如今我回来了,对了姐姐,你知道吗,日前我南楚大胜,夺回了随云二州,皇帝舅舅说母亲和我劳苦功高,特意破格晋封我为郡主了呢!”

“说起来,我还真该谢谢你才是,要不是你去了北昭,承恩卖笑,听说还做了营妓,我怎会有如此荣华呢?”

“不过姐姐也不用担心,你卖肉已经如此熟练,哪怕去了青楼楚馆,也一定饿不死,说不得还会名声大噪呢!”

谢昭婉说着说着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薄月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口舌之争没有意义,她只想离开这些人。

没了父亲,没了母亲,但她还有自己。

至少,她可以不再做那些屈辱的事情了。

“算了算了。”谢昭婉觉得没趣,随意摆了摆手:“走吧我也没空跟姐姐说话了,还要去陪娘呢!”

后一句话,她咬字格外清晰。

薄月听了,只是转身离开。

一直到出了府门,她听见身侧的嬷嬷轻叹了口气:“姑娘,天大地大,凭您去哪,日后别来公主府了。”

另一个嬷嬷又补充了一句:“也别叫府里的人看见了,最好去乡下,姑娘识文断字,只说是逃难的,自个儿找个去处吧。”

那嬷嬷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一小块银子:“姑娘快走吧。”

薄月怔怔地看着手心,又看向那位嬷嬷。

恍然间,她想起来,这位嬷嬷是母……长公主身边的二等嬷嬷,是管着府里小丫鬟的。

往日,长公主对她冷淡,她身边的人虽不至于瞧不起薄月,却也最多是礼待,从来没什么亲近之意的。

可如今,这两位从前没多少交情的嬷嬷,都对她表露出了同情。

自从她去了北昭,受过多少折辱,这样的善意,太陌生了。

霎时间,她鼻子一酸。

可她却不愿再哭出来,只是将银子还回去,深深施了一礼:“多谢两位嬷嬷好心。”

背后嬷嬷的议论声不大,但她耳力甚好,却听得清清楚楚。

“真可怜,这么多年……竟然一丝情面都不讲。”

“是啊,可惜了,听说在北昭,是被那杀神当歌姬取乐,怎么说也是县主……”

“住口吧!别惹事了,你我还得赶紧回去复命呢!”

薄月渐行渐远,没再回头。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

深夜和大雨是最好的保护,她一路走在小路,潜伏三年,让这些成为了习惯。

听到了马蹄声,原以为是巡夜的官兵,她本想躲开,却听到马蹄声渐渐逼近。

这里不是官道,何况已经是宵禁,不该有人敢在邺京城内策马!

她心下生疑,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寻了一个僻静小巷,七拐八拐躲了起来。

南逃路上那一路的追杀,难道还没有结束?

到底是谁?

薄月躲进了一个低矮的院墙下,四处堆着破旧的箩筐。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一个洁白的影子飞奔而来,她徒劳地往后缩了缩,却在下一刻没了意识。

“月儿!”